难得不糊涂

        五一家族小聚，堂妹伶俐一家也来了。饭过之后，孩子们聚众玩闹，我们则随意漫步在门前村头。五月的乡村，燕斜长空，风过麦浪，道路旁的两排白杨更是高大笔直清爽宜人。但更吸引我的是堂妹的运动裤。“潮啊！”我说，“商标字母全做在裤腿背面，这是‘蓦然回首’款吗？”。堂妹前后一打量，爆出一阵大笑：“裤子穿反了，难怪有点别扭！”。

        我和堂妹打小一块儿长大，对她的迷糊功多有见闻。我甚至怀疑二婶（堂妹妈）有精准的预测能力，所以给堂妹起了如此理想色彩的名字，但理想往往难抵现实。记得最牢的一次，是她自告奋勇要给运粪车引路，结果她妈买的一车鸡粪肥肥地沃了他人的田。“这算啥”，好戏谑的妹夫正好在旁，他接口说“我家伶俐姐的迷糊神功已更上层楼，愈见境界了!”

      “我家伶俐姐有极其稳定的失误能力，但凡有百分之五十的出错机率，到她这儿从来都是百分百。就如扔垃圾。只要伶俐姐下楼时一手垃圾一手其它，那毫无悬念地，她会留下垃圾扔掉其它。所以伶俐姐一旦要抱着孩子扔垃圾，我就千万叮咛，亲爱滴，看清楚点，千万别把咱儿子当垃圾扔了”

    “就煽吧你！”堂妹嗔怒道“后来我不是改了嘛！”

妹夫说：“这得感谢那把电车钥匙啊！要不是当时你为找它捏着鼻子在垃圾桶里扒拉半小时，我估计你现在还会继续留垃圾。”

    “从前我们住平房宿舍时，为了方便我家好忘钥匙的伶俐姐爬窗去取，窗户从不内拴。等三年后我们搬离的时候，木窗框已被磨的油光铮亮了。”妹夫继续吐槽说“后来住单元楼了，但我家伶俐姐将错误进行到底的精神执着不变，钥匙继续忘拿，但窗户是没法爬了，其高危程度估计资深小偷都得掂量。但伶俐姐充分调动她的聪明脑细胞，用一根粗钢丝自制了开锁神器。”

    “这个”我顿了一下说，“好像不太好吧，被别人知道了，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这个姐放心，”妹夫一脸真诚的笑：“熟悉伶俐姐的人，都知道她绝对属于安全无公害类——与人为善。就说去年暑夏吧，大正午的饮水机里没水了，但伶俐姐不让给送水小哥打电话，说天太热，凉快些再要水。”我也说起堂妹高中时曾骑自行车上学，路遇一位行走的老太太，她非要帮忙驮人家，结果把式不行，扭来扭去的把后座的老太太吓个够呛，非常感谢但是坚决不坐了。这事后来被二婶知道了，骂她帮人不计后果，狠狠“修理”了一通。

      堂妹正要插话，却瞥见她家那小淘气在田边祸害麦苗。她赶紧奔过去训诫。

妹夫继续给我叨叨，“我家伶俐虽然好犯糊，但我知道她只是对有些事物不在意不上心而已。在情义、责任上那是分外认真。别人托付的事、我们夫妻的情，孩子们的教育还有她自身的工作，从没见她马虎过。尤其这几年我工作外调，无暇顾家。伶俐一人上班加照顾一对儿女，辛苦但没有怨言，我真是太感谢她了！”

堂妹正好走来，抿嘴笑道“神叨，还在说我坏话啊，去帮我把水杯拿来吧”

    “得令”妹夫起身走了。

        妹夫刚走开，堂妹就凑我跟前说“姐，想不想听几件糊涂猛料””

“好啊，”我笑道：“趁你家神叨不在，赶紧说你憋不住的秘密吧”

      “我记错过结婚日期。”

        我张大嘴巴。

    “我错认过老公”

        我的嘴巴大成O型！

      “闭上你的大嘴”堂妹瞥了我一眼说“我都没办法给你讲了”

        我赶紧清整归零，闭上嘴巴静听。

      “结婚前一天，一直等伴娘不来，电话联系，才知道我把日期告错了!我就当事多忙乱，原谅自己了，可没几天，我又差点认错老公了。”

        堂妹继续说：“刚结婚那会，我俩常骑车在市里逛，有天傍晚，逛到超市附近，老公去购物，让我推车在超市对面的街心公园等。天色有点暗了，我正百无聊赖东瞅西望，突然瞥见”“老公”从超市出来急匆匆沿路走了。我赶紧骑车去追，边追边喊，结果“老公”聋子似的没反应，等追到跟前，才发现认错人了。赶紧返回原位时老公正好出来……”

      “好啊，你这个骗子！” 拿水杯的妹夫不知啥时站在身后，他愤愤地嚷道：“当年见你气喘吁吁，你说闲的无聊，锻炼身体去了，原来这样锻炼身体啊！”

        堂妹起身就跑，边跑边笑。妹夫把水杯往地上一放，边追边嚷。

      “你能开着导航迷路，能把话费充到别人手机上”

      “你这个糊涂娘们，竟然还敢把老公认错了！”

      “别人到世上来搞事，你到世上是来搞笑啊！

        声音渐行渐远。我不禁莞尔。在事事要追究个清楚明白的如我辈者，堂妹的难得不迷糊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天地原初混沌一片，做人何必事事精明。

        清爽的风吹过路边高大笔直的白杨树，我在枝叶的哗响声中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