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天泽履
话说魏灵凤,自从发现大师和王小米越走越近,她就时常做恶梦,梦见大师追赶她,黑夜中看不见路,她脚步踉跄地摔倒,要么是摔倒在大师的怀里,要么摔倒在冰冷的路上,被大师扑上身来侮辱。从恶梦中醒来,她的胸是那样痛,仿佛被大师揉了个透;她的脸是那样羞耻,被梦中邪恶的大师吻遍。她极度害怕强奸,十一岁那年,她在一座荒废的桥边玩,一个带着白头盔的人劫持了她,用小绳子把她绑到了摩托车上,她在摩托车后面挣扎。正当她绝望之际,一个路过的军人救下了她。歹徒把她扔在小路边,驾车逃跑了。军人把她送回了家,恩人拒绝透露自己的身份,急急忙忙就走了。
在梦中逼迫她的人,有三张面孔来回变换。第一张面孔是白头盔,第二张面孔是王建红,第三张面孔是大师。自从那天在晨雾弥漫中发现大师在跟踪她,她就看出了大师欲图不轨。后来又发现王建红也和大师一样,悄悄地跟踪她,眼神中充满了挑逗。该死的建红,该死的大师,魏灵凤在心里暗骂。
这个大师,远远比建红可怕。建红只是一个捡破烂的,大师却会妖术,他用算命和看相迷惑得众多小女生如痴如醉,如今却又来迷惑王小米。这一回魏灵凤请王小米来家,就是为了给王小米吹风,诉说大师的卑劣行为,让王小米厌绝此人。
此时二女相对,各怀心事。魏灵凤先挑起道:“你说什么样的男生才能算好?”王小米道:“咱们班的男生,没有好的。我和秦草珠一样想。”魏灵凤笑道:“我表哥怎么样?”王小米道:“你那表哥赖宏民,休怪我直说,他原来偷东西,我少过钱,就是他偷的。”魏灵凤掩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家现在发财了,快成大老板了,我佩服表哥有本事,年纪这么小,能到大城市闯事业。”王小米暗暗想道:“她这眼光,岂不把爹娘愁死。赖宏民丑陋不堪的样子,哪能比得上大师半分?”继而又想,魏灵凤对大师充满了怨恨,如果自己接受了大师,魏灵凤只怕会翻江倒海。那天大师向自己表白,自己慌乱之中拒绝了,没想到拒绝之后如此痛苦,时时如坐针毡。他如果真心爱我,再次表白,自己是不忍再拒绝的了。只是,这如何向魏灵凤说得呢?
王小米道:“凤儿,你说你最爱的人,只许说一个,究竟是怎样的人呢?”魏灵凤眼中闪出亮光,激动地说:“我最爱军人。你知道,我们村里有一个人,当兵以后,留在了南京军区,他因为模样好,更有完美身材,被选入仪仗队,仪仗队里,还数他长得最好,所以他又当升旗手。每当升旗的时候,五个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迈着一模一样的步子,迎着朝霞,走向旗杆,那感觉,真是帅到无法形容啊。如果能够嫁给他,我死也甘心。”王小米道:“原来你最爱仪仗队。你说那些仪仗队员,为了展示自己的身姿,分毫不能差,他们平时得有多寂寞,我觉得他们很可怜。”魏灵凤又问道:“那你最喜欢的男生,又是怎样的?”王小米道:“我不喜欢军人,军人过于听话,把上级命令看得太重,没有自己。若要我喜欢的,要有英雄志气,自己有一片天地,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自由自在,活出精彩。”魏灵凤不服,理了一下头发说道:“我觉得军人才是天下第一等的人,军人就应该得到世上最好的,婚姻当然也要最好的。最美的姑娘,应当嫁给军人;最帅的小伙,应当娶女军人,这个世界才叫完美。”
王小米望着魏灵凤,不知从何说起。她想道:“上天真是太残忍,因为大师,我会不会失去她呢?”魏灵凤又说了大师许多坏话,攻击大师跟踪和偷窥自己,妄图不轨。魏灵凤说着时恨恨不已,王小米并不在意,由她发挥。话说不多时,困倦上来,小世界之二女同榻而眠,魏灵凤按着墙上的开关灭了灯,一夕无话。
且说初一女生周丽娜,清晨起来,满腹忧愁。她本是天真少女,并不到忧愁的年纪,却又忧愁什么呢?有两件事情:一者父亲昨天为化工厂出头做说客,不但没有说服人,反而被那一家人骂了。化工厂执事的饭碗若要丢了,家里将要少一分收入。二者因为五小金花在党委门前游行示威,破坏了中学和党委的关系,惹了大祸,不但虚名没有得到,还受尽了嘲笑。五小金花执意要翻身,超越老一代五朵金花,却不知道路在哪里。
吃了早饭,周丽娜去见谌柳柳。只见谌柳柳正在家中收拾打扮,照镜子自美。周丽娜问她:“当真要去么?”谌柳柳道:“别再犹豫了,我们去沛高中走一遭。”两个人去车站,等到了一辆中巴车,那车既颠簸又慢,个半小时后,才进了沛县。大约知道沛高中在城北,摸索了一阵,谌柳柳又去路边问沛高中,一个摊主道:“沛高中前几天出大事了,杀人案,我劝你俩小姑娘别去了。”谌柳柳的小眼睛眨动,还是坚持问了路。
沛中路上,一座宽阔的校门面东而立,校墙半虚半实犹如竖琴,隔着墙也可以看见校景和学生,这里便是沛高中了。因是星期天,看守不紧,谌柳柳和周丽娜走进了沛高中。看着几栋教学楼,不知从哪里找起,便先去操场打探消息。操场一角,有一群男生在打篮球,谌柳柳跑过去看。只见一个篮球抛出来,落得不正,似乎要蹦出圈外,却又好像被铁圈吸住,在铁圈上来回吞旋,似要溢出来,又似要陷进去,磨磨唧唧地跳团团舞,只是不愿意下来,底下一群人擎着手等那球,都等得不耐烦了。
弄了二十多圈,终于那篮球一萎,漏进了圈里。众人欢呼,一个小男生打另一个小男生,讽讥道:“不要脸,刚才你想到啥了?”谌柳柳使劲捏了一下周丽娜的手,道:“你说刚才这些人都想到啥了?”周丽娜羞惭道:“柳柳,你真无聊。”谌柳柳却来了精神,道:“真好玩,今天长见识了。那个篮球来回磨蹭,就好像一个男的求着一个女的做爱,等把那个女的磨得痒痒了,女的只好放那男的进去。男的最怕脸皮薄,女的最怕蹭,开始的时候,胡蹭乱蹭看不见希望,后来磨悠磨悠的就进去了。”说着,谌柳柳捂着半边脸嘿嘿地坏笑,周丽娜回道:“谌柳柳,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说出这般疯话,证明你天天在想男人,你快把自己嫁了吧。不然,不然夜长梦多,到处都是你丈夫,你就不好嫁了。”谌柳柳却不理她,自己笑得蹲在了地上。
见一个女生经过,周丽娜上前问道:“学姐,请问高三的学生都在学校上课么,高三班的位置在哪里?”那女生道:“我就是高三的。高三有八个班,如果不知道在几班,找人不好找。”周丽娜道:“我们找的那位很有名,她叫乙军,是蝴蝶帮的帮主。”那女生叹道:“蝴蝶帮已经解散了,乙军也退学了。”谌柳柳和周丽娜皆是“啊”地一声,无限失望。那女生道:“你们来晚了。前天这儿出了命案,一个男生杀了另一个男生,两人是情敌,就是为了争夺乙军。乙军现在是臭名远扬,她还不快逃得远远的?活活的一条命因她没了,可恨的是法律奈何不了她,只好让她永远受到谴责。”坐车返回镇上,周丽娜直接回了家,谌柳柳去知会赵小鸾等人,事情不成了。
再说魏灵凤的惕惕心魔。心魔一旦产生,便极难去除。昨晚有王小米陪伴,她没有做恶梦,岂料今晚恶梦又来。她梦见大师不停在追赶她,最近白头盔和建红已经不在她的梦中出现了,三张面孔合成了一张,那张面孔就是大师!魏灵凤怎么也阻止不了大师对她施虐,大师得逞的笑声响满了整个屋子,让她全身发凉,醒来时她香汗涔涔,心惊肉跳。
魏灵凤支着床想道:“既然有这样的梦,这就说明大师真的有歹心,想要图谋我。我要请出一个人来弄他,让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清晨她赖床,对母亲装道:“难受得厉害,你去学校,帮我请假。”魏灵凤本来是病惯了的,她母亲便去找齐忠林请假了。
吃过早饭,魏灵凤说要动一动,便去了她的一位叔叔家。这位叔叔,年纪不大,仅有三十一岁,却已经是武术界的前辈名宿。那次在晨雾之中,大师跟踪魏灵凤,魏灵凤生嗔,威胁大师道:“我们村有一个从少林寺学武回来的,你要不要和他打?”从少林寺回来的,说的就是这位叔叔。魏叔名铁云,他在沛县武校和徐州武校都获得过散打比赛的名次,只是没有夺得冠亚军。后来又回归传统,成为少林俗家弟子,寄身于少林寺,每日和少林武僧对练,印证武功。一晃多年过去了,魏铁云艺成归来,家乡的武林已经换了一批人,几乎没有人理会他了。
魏铁云见了这位侄女,喜上心来,道:“大颖,你还记得叔叔,叔叔打小是最疼你的,等你爸回来,我要请他。”看官牢记话头,“魏灵凤”这个名字,是她读了初一之后才有的,原来名叫魏颖。村里人喊她“魏颖”或者“大颖”,不喊她“魏灵凤”。当下魏颖道:“叔叔,你在少林寺都学了些什么厉害的功夫,让小侄女听一听。”魏铁云感慨道:“天下武功出少林,果然不假。原来我在武校里学的那些东西,都是皮毛了。”魏颖道:“那你现在能打得过散打冠军了?”魏铁云道:“大颖,你以为散打冠军就是武功最好的么?”魏颖道:“不然怎样?”铁云先生道:“大颖,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真正的练家子,没有人怕你散打冠军。散打冠军靠的是击打计点,出拳快。但出拳密度和力量是相互制约的,江湖搏杀,散打冠军的那一套不好使。况且,世风日下,以往的武林中人多仁义,现在的武林中人多虚荣,最后决出的散打冠军并不是真正的散打冠军。”见小侄女不理解,魏铁云解释道:“武术界黑暗,比的不是单挑谁最强,而是哪个武校的势力最大。若你的师兄弟不够强横,夺了散打冠军之后,你就走不了了。我有一个师弟,当年夺了散打冠军,被对手的师兄弟们群殴。一旦你被对方打倒乱踹,尊严扫地,夺了散打冠军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散打冠军还得让给那些窝里横们。我是看不惯他们的行为,才上了少林寺。”魏颖惊道:“叔叔,你当年隐藏了实力,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散打冠军!”
魏颖心中窃喜,她拉住叔叔的一只手,摇晃着说:“叔叔,有人欺负颖儿,你去揍他,替我出头。”魏铁云道:“谁敢欺负我们的颖儿?你告诉我,我带你找老师修理他。”魏颖急道:“不行,找老师不行的。他偷窥我,跟踪我,我被他占了便宜,怎么方便跟老师说,叔叔你直接出手揍他。”魏铁云道:“还有这样的人?他是学生么,当真偷窥你了?”魏颖哭道:“他是高年级的学生,家就在栖山镇上。我在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带我去栖山会堂表演,换衣服的时候,就被他偷窥了一次。没想到他现在还盯着我不放,时常窥我,还摸了我一次。”魏铁云暗怒,摸着小侄女的肩膀道:“不要难过,叔叔替你找回来。今天下午,你把他喊出来,看我如何揍这小流氓。”
下午,魏灵凤又来上学了,她向小米透露,有一个从少林寺学拳回来的叔叔魏铁云,当年差一点拿了散打冠军,今天要来替自己出气,要揍大师。王小米干自着急。
可叹这东村姑娘魏灵凤,小名唤作魏颖,别名唤作“二贱人”,更有一名唤作“三不醒”,就是说她眼中美丑颠倒,冥顽不灵,平常倒行逆施乃是惯了的。有诗为证:
缘木苦求鱼,累心伤智慧。
天天撞魇魔,夜夜遭邪祟。
纵有半时鲜,转身更不济。
圣人弗救施,去鲁兼逃卫。
就是这样的魏家小姐,令大师欲罢不能,不知是什么道理?锅炉爆炸的那天晚上,大师抱了她短短一刻,竟然获得了极大满足,这不是道理,而是物理了。物理世界有无限奇妙和诸多的不可思议,待我慢慢揭示。
话说大师正在班里坐着,还不到上课时间,他本就和门挨得近,只见恒丹妹在门前闪了一下,对他喊道:“大师,过来有封信。”大师出来接过那张纸,问道:“谁给你的?”恒丹妹道:“魏灵凤。”大师好奇地展开信,只见上面写的是:
淫贼:
你屡次冒犯我,我已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知道你会几手拳脚,但你不要得意,比你能打的人多的是。我从我们村找了一个能打的来揍你,有种你应战。谁不打是孬种,若你输了,从此躲着我走,不许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你一定会输的,淫贼去死吧!
宗师看了信,想到:“怪好玩儿。”他把信退还给恒丹妹,道:“不接。”恒丹妹回去,把信还给魏灵凤,说:“他不理。”王小米才说把一颗心放下来,没想到魏灵凤自个去下战书了。
魏灵凤来到高三文班门前,狠狠地敲了一下门,把鲁永夫吓了一跳。宗师来到她面前,把这小姑娘全身打量一番,果然是神仙指给自己的未来妻室魏灵凤。宗师想道:“凤儿,你什么时候目光直对着我,大喇喇地对着我正面走来?唯有今天。哪怕你今天设计来揍我,我亦不计较,看我们俩今天直朗朗地对视,终于有点儿夫妻的样子了。小世界的事情极难解释,待你明白的那一天。”魏灵凤怒道:“为何不接受挑战?”宗师逗她道:“据我所知,你们村没有行的,我懒得打,不是每个人都能向我挑战的。”魏灵凤道:“揍不死你!我叔叔原来是散打冠军,又在少林寺学了八年,有种出来打吧!”宗师道:“若是我赢了你这叔叔怎说?”魏灵凤冷笑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叔叔身高一米九,你赢不了。”宗师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压个冷门,富贵险中求。”魏灵凤怕他不去,一时口滑,说道:“你若能赢,我给你做牛做马!”宗师道:“一言为定,咱俩赌了两回了。”魏灵凤道:“那你现在出校门!”宗师道:“现在不去。”魏灵凤急道:“你耍赖。”宗师道:“你们把我当啥?比武讲究公平,他是你叔叔,前辈打后辈属于以大欺小,所以时间和地点都应该由我定。”魏灵凤眼睛直直的说不出话来,宗师又道:“本大师乃爽快之人,明天正午出战。”魏灵凤道:“地点呢?”宗师道:“东面有个大塘,大塘边就是文化站,地点就定在文化站后面。那儿可是我的福地,告诉你叔叔别趴下。”魏灵凤“呸”了一声,扭身就走。
大师回来,有些得意。鲁永夫问他:“你怎么又换人了?这个小女生马马虎虎,不如上次打羽毛球的那个。”大师道:“这就叫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鲁永夫讽讥道:“你还为国为民了?”大师用毛笔写了给他,却原来是国带巾,民为女,是为:
侠之大者,为帼为姄。
鲁永夫气结无语。转眼到下午放了学,大师去东墙跟花园,只见王小米在那里等着,莫非正是在等自己?大师迎上前去,只见王小米眼中露出责备之意:“九段,你如何惹了人家魏灵凤?她找了个会打架的叔叔,要来教训你。”大师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王小米道:“当然是为了这个,你不要自视过高胡乱接受挑战,人家是少林寺出来的,身高一米九,胳膊比你的腿还粗,你还打什么打,直接认输,跟魏灵凤说点好话,以后别气她了。”大师道:“谢谢你关心,我是不会输的。”王小米皱眉道:“我本来还有些佩服你,觉得你聪明有机变,就像上次,你劝齐老师不要做校警,话语里带着机智幽默,就连齐老师也没法反驳你。没想到今天才发现,你也和那些爱打架的男生一样,为了点虚名,净犯傻。”宗师叹道:“这天下如此之小,我又能退到哪里去。”王小米反驳道:“还不是怪你。你总是拿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气魏灵凤,所以才会这样,以后再不要怪言怪语了,学会好好说话。”宗师道:“以后就说普通人说的话,且容我最后一次不同寻常。”王小米惊奇道:“你连自己都顾不了了,还想说什么?”宗师望着她,无限深情地说道:“王小米,我爱你——只要你接受我的爱,让我定了这颗心,我愿意走下神坛,学做一个平常人,再也不说怪话了。”王小米面色绯红,羞涩地说道:“你不要这样,这是在学校,甭这样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还有,你,你今后不许再喊我赵飞燕!”宗师大喜过望,又对王小米说道:“你是真正了解我的人,你的眼光极准。我依旧还是那个机智多变、凡事皆有技巧的周神松,才不会以身犯险。我有的是方法对付魏灵凤那叔叔,我有几百种方法赢他。”王小米被他的“爱你”和“稳赢”说得心神不定,急匆匆走回去了。
宗师心神好不畅快!从此王小米就是他的女朋友了。此刻他吟诵着自己写的《相思四首》,走出校园。其中一首,很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冬风粟烈梦芳春,天幸周郎岂路人。
明日迎来琴瑟友,三生石上证前因。
呵呵!好一个“天幸周郎岂路人”!是谁写得此等好诗?这叫“天无声,使人言”,是上天选择了我,我传天之声,是为天才。宗师自我赞叹:“好诗,好句。诗句和王小米其人一样美,含英咀华对国色天香,写出这诗的人,感格上天,是天幸之人。”
次日,宗师醒得早,睁开眼只觉得精神勃发。他想道:“有人爱和没人爱就是不一样,醒这么早,却不知从哪里来的精神。”他来到学校,只见来早了,三一班里的灯开着,走近一看,只有王小米在那儿坐着。他想道:“她心里有我,所以才故意早来了给我机会。”宗师推门走进去,坐在她的对面,此时他两个已经心有灵犀,相视而笑。王小米道:“今天我醒得早,但是好有精神,就来班里了。”宗师在心里想道:“这是爱情的力量。”却又不敢说出来。王小米又道:“九段,你哪里来的自信,坚信一定会赢?”宗师道:“你放一百个心,我跑得快,那个少林寺根本就打不到我。”王小米眼神一亮,发出了绝美的神采。稍停,王小米对宗师说:“要来人了,你先回去吧。虽说我们是朋友,但是在毕业之前,我不会像有些人那样肤浅地炫耀,不避眼目。”宗师会意,更不多说,便别去了。
待到多名学生都来了,王小米仍然不放心,来问柳生:“大师和魏灵凤的一个叔叔比武,据说他叔叔魏铁云很厉害,是从少林寺出来的,你怎么看?”柳生不假思索道:“大师会赢。你不了解大师,有一件往事,你假如知道,就不会替大师担心了。三年前,那时候大师才上高一,有一群朝鲜人来徐州拍电影,拍的是《神笛少侠洪吉童》续集,大师跑去争角,他要演洪吉童,言语不和,和朝鲜人交了手,二十多个朝鲜演员都被大师戳倒了,大师却毫发无伤,全身而退。”王小米半信半疑道:“他真的有这么好的武功?”柳生道:“确有其事。现在大师变乖了,不打了,大家也都快把这件事忘了。”王小米这才略有些放心。
话休絮烦,到了正午,宗师又把魏灵凤的战书拿出来欣赏了一遍。宗师叹道:“魏灵凤,你眼中的世界是颠倒的。你想让我输,可你却不知道,我只会赢。你更不会知道我的来由和使命,我是这宇宙的第一光华,璀璨如佛心之莲!”
宗师从容赴约,柳门五虎等早已在校门外等候,一同去观战。到了文化站后面,有一片树林,魏铁云已在那儿等候。宗师抱拳,道:“昨日我有所不便,让你久候了。”魏铁云展目望去,只见眼前少年好面貌,炳炳烺烺的一个人物。看他目光清正,怎么会是小流氓呢?但又想道,小侄女不会骗人,或许是社会到了这一阶段,大奸似忠的人变多了,他是坏人也说不定。当下魏铁云道:“你得罪了我的小侄女,特来讨个说法。”宗师道:“你让她来跟我说话。”魏铁云怒道:“男女有别,你今后要保证远离她三十米开外,不然你别想走。”宗师道:“如此岂不亏我?打了再说。”
此时观战的人越来越多,近处有柳门五虎、张宗臣、宋璧等一干人,就连马斩岩也在其中,因为他交了住宿费,柳生把他当做自己人看待。稍远处有几个女生,魏灵凤、王小米、秦草珠都在其中,心思却各不相同。
大师眼见魏铁云拳来,他急速后退,左右摇闪,间或出拳,去破坏魏铁云的节奏。无奈魏铁云身高臂长,攻击幅度远比一般人要大,大师躲不过时,只得和魏铁云对拳。眼看魏铁云那势大力沉的拳头撞到大师胳膊上,魏灵凤兴奋异常,王小米不忍去看,每次魏铁云的拳头轰到大师身上,大师便要向后退一步,似乎力不能胜。魏铁云一招占先,步步紧逼。一场好杀!但见:
又见魔兽拳击,奈何铁血狂人。玄学天子胆气盛,自创诡拳对少林。一个是试图亲近魏家女;一个是要为侄女把冤申。一个是欲挽彩凤双飞翼;一个是存心想把连理分。一个是纣王痴爱双姐妹;一个是飞虎诛杀子寿心。霸海腾龙,龙战灭形隳世界;东郊逐鹿,鹿死谁手更无凭。忽忽缠斗几多时,场上胜负露微明。俗家弟子终有限,看你横行到几时?人皆见,宗师转换尚有余,老魏出拳略嫌迟。
大师偶尔和魏铁云对拳,装作力不能胜的样子,就是为了引诱魏铁云多出拳,消耗他的体力。魏铁云见拳法不能伤他,使出连环腿,那一套少林腿法变化无穷,到处都是腿的虚影,把大师压得抬不起头来,有几招仅是堪堪避过,眼看就要中腿。宋璧、张宗臣都为大师担心,忽然大师套路一变,身体好像变轻了,只要魏铁云腿来,他就纵身向上,向高处躲避。柳生看出了其中关窍,笑道:“果然是大师,找到了应对之道。”只见大师轻飘飘的像个气球,魏家那小巨人纵然腿长也莫能及。不多时铁云先生放了太多的空招,动作变慢,被宗师一步赶过,“嗖”地一拳,击中胸口,仰天便倒。心里想道:“坏了,中了他内家拳力。”内家拳力的穿透性极强,有的犹如电光,有的犹如波浪,一旦中拳,便全身麻痹一阵。魏铁云心知肚明,此刻是站不起来的,他不愿挣扎着爬起来丢丑,便稍微坐起,笑道:“好功夫,今天碰见了行家,我别无话说。”说完,一阵干喘,面色都变了。魏灵凤赶过来,扶着叔叔,也不知如何是好。魏铁云按着魏灵凤的手道:“无妨,无妨,马上就好,你不要怪他,他已经手下留情。”稍后,魏铁云站了起来,对魏灵凤说:“咱们走。”魏灵凤随着叔叔去了。到了路口,魏铁云不让魏灵凤再送,骑着自行车回去了。魏灵凤怕受到柳生、张宗臣等人的嘲笑,极不情愿地去了学校。
当晚在姑妈家,魏灵凤又做恶梦,这一回恶梦反反复复,远比上一场厉害。不多时只见唐甜甜也走了进来,和大师一起鬼混。大师趴在唐甜甜身上,两个人压住了自己的一条腿,在自己腿上一荡一荡的,不顾羞耻地嬉闹,更不顾自己的哀告。魏灵凤几次从恶梦中醒来,又昏沉沉地坠入梦中。后来她彻底醒来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是醒来了,只觉得一条腿仿佛被灌满了热铅,淋淋漓漓地痛。深夜里,魏灵凤孑然长叹:“淫贼,你休想,哪怕是军人不要我,我这身子也是表哥的,绝不会给你。”可怜这只失时的小凤:
心魔满塞涂,缘木又求鱼。
迭出乌龙计,几时梦祟除。
如今且说,黎阿铮去派出所告发了长寿教,警察一举抓获了东村边缘长寿教分坛的多名骨干,割耳朵案件告破。消息传来,中学里一群住校的小女生都松了一口气,平时也可以多回家了。
割耳凶手正是东村的陈老三,陈家三兄弟都已经加入邪教,个个是骨干,聚会之地正是在陈老二的院子。这一回抓获了老大和老三,陈老二逃脱。陈老二向来行踪诡秘,在东北发展十年,从东北把长寿教引入沛西南。派出所所长恒沙数高兴非常,虽然逃脱了一人,但割耳事件告破,足以领功受赏。对于长寿教人员,抓了六名骨干,余者批评教育,保证不得再犯,仍可以回家种田。对于麒麟圣子的传说,恒沙数认为荒诞不经,且对于自己的升职没有帮助,也就轻轻放过了。
各位看官须知,当时是一九九三年,改革开放不久,宗教问题不当做大问题,公检法部门对一些民间宗教作乱倾向于轻判,一些没有犯过刑事案件的教派分子,只要悔过,就可以既往不咎。如果是在一九九九年以后,便不是这种做法。一切皆是命,凭借天时,那所谓的“麒麟圣子”躲过了一劫。
这日,恒沙数对王小米她父亲道:“我们可以趁势办个法制宣讲会,到附近的几所学校宣传我们自己的成绩。”王小米的父亲,名叫王真,当下二人计议已定。
听说要开法制会,齐忠林抖擞精神,忙前慢后。这天下午,齐忠林指挥本班的学生拉开了一排桌子,地点就定在教学楼前甬道东面的一片场地。吕权帮他试好了喇叭和话筒,连好插线,然后喊话,把学生集合好。
恒沙数是主讲,王真先要暖场。他例行公事,泛泛而谈,把每年都要讲的话又翻讲了一遍。下面的学生,也有拿凳子坐着的,也有拿书本坐着的,都听他讲。高三文的队列里,王吉碰了一下大师,道:“看你老丈人。”大师看了看王真,又看了看另一边队列里的王小米,父女俩长得有些像。听他讲话,应该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老实人,将来上门认亲,岳父好对付,不知道岳母怎么样。
恒沙数登台讲话,唐甜甜碰了身边的恒丹妹一下,道:“看你爸好威风”。恒沙数讲话极为老练,先是高屋建瓴了一番,讲法治的精神,接着讲案例,忽而疾言厉色,忽而和风细雨,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时常有所发挥议论,让听者乐而忘返。宗师在人群中想道:“果然是大奸大恶,心计深重,仰足以欺上,俯足以虐民。仔细看,这厮隐藏了一股剽悍之气,怪不得她女儿恒丹妹在学校里无人敢惹,替魏灵凤来给我下战书。”原来这恒沙数乃是混混出身,初出道的时候,打遍了各处乡镇,难逢敌手。后来改邪归正,加入联防队,然后不断立功,正式加入警察队伍,后来又升为所长。他一步一个脚印,从一无所有做到所长,在本地引得许多习武之人羡慕,自然也有人想复制他的成功之路。
此时恒沙数正在讲解前几天发生的沛高中杀人案,劝诫学生不要谈恋爱,更不要争风吃醋,为了争情人打架斗殴。几番语重心长,说得学生个个反思忏悔,都赞同冲动是魔鬼,情欲是毒药。但更感兴趣的是,此女名叫乙军者,究竟他爹妈能把她生成什么样子,能让两个男生一个丢命,另一个坐牢。乔女乙军能有多迷人,是香飘十里,还是艳光四射,或者说她身上比别的女生多长了点啥?众皆同问。初一队列中的谌柳柳和周丽娜,她两个相互对视了一眼,想起了那天,冒然去沛高中寻找乙军的情形,如今真是羞愧。
接着恒沙数又开始讲学生如何自我保护,但学生们依然沉浸在对乙军帮主的想象之中,都不在意听了。且说此时马斩岩也在初三的队列中,他坐在唐甜甜后面,神情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虚空,直看得眼睛发花。他本是可有可无之人,一向遭人轻视,拳下乞活求生,但是今日不同,他眼中的无数只齿轮又开始飞速旋转,如被鬼神差遣,一抬眼,他竟然看到了另一个浩渺无边际的世界。
在那个神奇的世界里,明净到了只有一种事物,那就是:美女!一个只有美女的花花世界,漫天漫地的美女,缓缓对着饱受欺凌的中学生马斩岩开启。
欲知天机如何,待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