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粉家和我家住在一个大院里。是邻居。她的妈妈又和我的妈妈在一个厂里干活,是闺蜜。我比米粉大几个月,我妈就叫我多照顾她点。放学等她一起回家,两个人一起有个伴,大人们也放心些。
小的时候,我和米粉在同一年级不在一个班。我每天放学都会去米粉的班级门口等她,她总是在放学前就把书包收拾好了,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出班级跟在我的后面当个小尾巴。我回头想看看她有没有跟上来的时候,她就会一边嘿嘿嘿一边突然袭击我的右胳膊,然后伸出双臂霸占了它。有的时候她也走在我的前面,昂首挺胸向前走,很像一个大哥。米粉会时不时地回头确认我有没有跟在她后面,她怕我走丢。
从进入高中以来,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米粉偏科严重,她的英语成绩150可以考到140,语文还好一些150可以考到125,理科就有些吃力了。
有一次,米粉咬着笔头苦思冥想眼前的数学题怎么做,右手边的草稿纸被她写了又涂黑,当纸张被黑圈圈涂满到再也写不下任何演算时,她把那张黑乎乎的纸揉成一团,呈抛物线式地丢进了垃圾桶。
我走到她身边,严肃地看着她:“粉妹,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吗?算错的题目不要全部涂黑,打个大叉就行了,这样你就能慢慢地验算发现你到底错在哪一步。”
“阿元哥,为什么我总是很着急?为什么你明明就比我大几个月脑子却比我好使这么多?为什么明明小学和初二的时候你成绩没我好,初三考的分却比我高多了?”米粉恨恨地控诉着,我听得出她声音里的不甘和哀怨。
我扯开米粉旁边的板凳,坐了下来,拿过她手上的数学练习看了看:“因为你太着急了。你着急得到。高中的课程比初中难多了,你以前急功近利的学习方式已经不适用了。而且你初中时喜欢数学,对于数学有很大的兴趣。所以你才能攻克下数学。”
“哦……”米粉听了之后有些颓丧。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了我一句:“你初三的成绩考得那么好,是因为突然有了喜欢每门学科的原因吗”?”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喜欢上了一个学霸,我不想错过学霸。所以就不能错过学霸填的学校。”我想了想,认真地回答米粉道。
“哦……阿元哥真的厉害……”阿元哥原来喜欢学霸啊……,米粉的脸色苦了几分。
那天我给米粉讲了那道题,可是米粉从那次谈话以后,脸色就一直苦着。我担心她是有题目不会,自己跟自己较劲非得演算个答案来,然后把自己急苦了。我就主动给米粉讲题,可是每次我一靠近她和她的作业,她就紧紧抱着那些作业叫我不要打她作业的主意。上学放学我们还是一样地一起走,可是她总是走在我的身后,再也不跳在我的前面昂首挺胸地走路了。好像她不是我的大哥了。而我变成了她的大哥。
戚宇航是我唯一玩得铁的哥们儿。他学习成绩次我一点。平时在学校,大大小小的考试中,我拿年级第一他只能当老二。因为我俩常年稳拿全年级前一前二名,同年级的老师和学生见了我就喊:“老大好!”见了戚宇航就喊:“二当家好!”我俩因为都在一个班并且都喜欢打羽毛球的缘故认识,在打羽毛球的大大小小校赛中我们的革命友谊逐渐升华,成了铁哥们儿。
这天放学,米粉让我自己一个人先回家吧,不要等她了,她要把数学作业写完再回家。我嘿嘿嘿地笑着说:“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也等习惯了。再等你一会儿吧。”
“我不需要!”米粉突然大吼,神情说不出的恐怖,她的眼睛红通通的,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米粉究竟怎么了,是否遇到了什么挫折。如果遇到了,我可以帮助她,我年纪大一些,是哥哥,我可以保护她的。
“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解决你的难题。可是你现在正看着我的眼睛里,为什么透露出一种明晃晃的拒绝还有受伤?
“好吧,那我先回家了。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毕竟从小到大我们都是一起回家的。我让我哥们儿戚宇航打完球以后送你回家。”我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幸好米粉没有回绝。我走的时候给戚宇航打了个电话:“喂?宇航啊,你没回家吧?哦,幸好。我粉妹还没回家,你走的时候记得去她班级找她。5班,对,她不会早走的,她一根筋,数学题目做不出来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家的。嗯,一定要记得送她回家!”
我等着戚宇航先挂电话,我怕他有什么要说的我先挂了我没听到。他挂电话以后我才从胸中舒出一口气,哎。回家吧。
米粉是晚上吃晚饭时被戚宇航送回大院的。我假装不经意地瞥了瞥她的右手,中指骨节部分的肉已经压得比原先更扁了。一定是她算题的时候拿笔太用力了。这小丫头,自己跟自己较什么劲呢……
隔天,我怕米粉还没消气,见了我就跟小豹子见到小狮子,双眼充血。所以就拉上戚宇航一起去做和事老。米粉这小丫头,见了我就不给好脸色。直接把书包扔给戚宇航,还命令我:“闲杂人等不要跟着我们,谢谢!”
好吧,我是闲杂人等了。我把米粉托付给了戚宇航,就回家了。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米粉放学都是戚宇航送回家的。早上米粉也有意和我错开,我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身后少了个小尾巴,我有些失落。小丫头长大了,不喜欢粘大哥哥了,喜欢戚宇航那种阳光开朗健谈的大男生了。戚宇航挺好的,学习成绩好,人也实诚,小丫头喜欢他,眼光挺好。老师不允许早恋,我回去和米粉说说。让她好好学习,不要因为谈恋爱而耽误学习。米粉那么看重自己的学习成绩,戚宇航又是年级第二。米粉拒绝我对她学习上的帮助,她和戚宇航谈恋爱一定不会拒绝戚宇航对她学习上的帮助。想到这里,我就笑了,我的老大,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然后再走在我面前,昂首挺胸威风凛凛地做个老大呀!
时间一天天地走过,粉妹与我的关系越来越淡。这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很惊讶地看见米粉站在大院门外。要知道,平时我起床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去学校的路上了。虽然每天吃晚饭的时候我都能看见她,但每天我也只有晚饭的时候能看见她了。从小到大,我妈妈和米粉妈妈是闺蜜,我们两家又住在同一个大院,我已经把米粉当做我们家的一份子了,我已经习惯于这种陪伴,我对她已经有了一种亲情,她是我的粉妹。
“粉妹,今天不躲阿元哥了?”我笑嘻嘻地看着她,只是一个礼拜的疏离,我却仿佛很久没有和她有过交集一样。我们之间好像不知不觉间有了道沟壑。我不知道我究竟哪里冒犯了她,使她从那一次我给她讲题以后就距离我越来越远了。
不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是不会生她的气的,小丫头嘛。做哥哥的总是得包容啦!
“元梓!”米粉一脸凝重地望着我。从小到大一口一个“阿元哥”叫我的小丫头,已经叫我的全名了。
“嗯?”我的心里有些苦涩,但还是微笑着看着米粉。这样的话,米粉是不是就会觉得我还是很亲切,她是不是就不会躲我了?
“我喜欢你!元梓我好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啊!”米粉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把我拉到大院的围墙背面,右手截住我,不让我有逃跑的余地。她蜻蜓点水般亲了我一下,然后拿着一张试卷的左手使劲锤着墙。锤了三下。她的双手抓着我的双臂,慢慢滑落,她蹲在地上哭了。
“对不起,阿元哥,我知道我不应该,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上次你教我数学题的时候你跟我说你喜欢学霸,可我现在不是学霸,我好难过,为什么我自己这么没用。为什么以前那个所向披靡的我会变成现在这样落败。以前我学习成绩好,你学习成绩不好的时候,我可以教你,你学会了我就很开心。觉得我真厉害,我可以保护阿元哥,我可以教你对抗那些你不会的难题。我可以站在你的前面,做你的开路先锋保护你。现在的我太差劲了,可是你看,你看啊,我这次月考得很好,我的数学进步很多……这样的话你可不可以喜欢我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都可以啊。为什么我们要长大?长大了我就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牵你的手、环抱你的胳膊……”米粉蹲在地上,用双臂环抱自己的双腿,把头埋在膝盖里啜泣。一张月考试卷从她的左手心滑落到地上,那最上方醒目的135分让我觉得扎眼。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都快要炸了。我已经被米粉突如其来的吻和告白吓懵——米粉不是讨厌我吗?米粉不是和戚宇航在一起了吗?米粉不是……
我懵了很久,几乎忘记去搀米粉起来了。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戚宇航,我接通了电话,他告诉我很多事情——米粉在那些故意不理我的日子里是多么的难过,但是她还是想要变得更加优秀。那样才能配得上我,才能让我喜欢上她,因为我上一次教她题目的时候告诉她我喜欢学霸。她向戚宇航请教数学问题,她和戚宇航说,她看到我教她题目时很认真她就会出神,所以她不会的题我再怎么教她她也听不进去。所以拜托戚宇航每天放学教她数学,直到这次月考结束,她还让戚宇航瞒着我……
戚宇航还没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去搀米粉起来。我把米粉的试卷那张135分的数学试卷也捡了起来,折叠后塞进我的口袋里。我的身上没有纸巾,我就用双手笨拙地给她擦着眼泪。然后拉着她的手严肃地看着她,我对她说:“米粉,你听好了,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米粉已经不敢看我的眼睛,可她还是鼓起勇气躲躲闪闪地看了。
我看着米粉的眼睛,在她的眼睛深处我看见了我的模样。我对她说:“从小我看见你考100分很开心我就很开心,即使试卷上的那些题目我都会做,但我还是选择故意做错让自己不及格。因为只有当我不及格的时候,你才会教我题目,你教我的时候很认真,会把你原来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真正理解得透彻。你教我做对了题目你就会有成就感,你有成就感了就会当我的老大,抱我的胳膊。你当我的老大,抱我的胳膊。即使我考差了回家挨爸妈的打,我也很开心。以前的你很自信,很勇敢,一往直前。现在上高中了你不是学霸了,时常会为数学题犯难,一道题钻到眼睛通红还不罢休。但是只要我变得优秀,我就可以教你,你就不用一个人对抗那些难题了。我是个男生,我不需要你做我的开路先锋,小的时候都是你保护我,那么现在长大了我来保护你好不好?我的胳膊可以给你抱,你可以走在我的前面蹦蹦跳跳。你还是我的老大,只是现在我可以保护我的老大了。”
米粉看着我破涕而笑,我把她拥进了我的怀里。仿佛拥有了整片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