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12

马莲滩

西河怪柳

毛丫家南面有一个不大的湖，湖周围都是农田，毛渠纵横。她家的西面是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地连到了几座沙丘。沙丘呈月牙形，东坡几乎直立，下面断断续续地长了一排排沙枣树。也许正是它们的阻隔，沙枣林的东边竟然形成了不大不小的一个水洼子。村里的人叫这个地方为马莲滩。

马莲滩原先可能也是海子的一部分，但被开垦的农田隔断了水脉，就被从湿地链中剥离出来，成了沙漠边缘的一个湿地孤岛。它的西北地势较低，正对着风口，好在因为地下水还没断流，所以长满了盐蒿、骆驼刺、沙棘和红柳，不然，早被大风裹挟的沙粒、砾石填平。它的西南视野很开阔，是一大片未耕作熟络的沙土地，像一个平摊的大簸箕口。小时候，毛丫常跟着放驴的大孩子们去那里。

在毛丫的记忆中，从夏至秋，马莲滩总是欢乐如潮的童年乐园。

春凉未纳，马莲花已经静静绽放，一片片、一凹凹，蓝花花地惹眼。毛丫奶奶迈着小脚穿过花丛，一边用镰刀割红柳条子，一边给毛丫讲马莲花的故事。她说，有个叫马莲花的姑娘，是王家寨子的英雄，只身敢和马匪搏斗……又说，地上的人，天上的星，马莲花长得像人样子，是天上的星星下凡等等。可能是年少吧，毛丫将信将疑，其实，毛丫那时怀疑的原因很简单，天神怎么和花长成一个样呢？天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眼睛呀？但是，不知不觉地，奶奶也将善缘播在了毛丫的心田。

毛丫最喜欢在马莲滩看景致了。

初夏，暴雨骤停，倘若从马莲滩东边我的村庄往西看，一拱彩虹高高挂在天上，青黛色的贺兰山仿佛就在身边。白云悠悠，绿柳滴翠。不时，有几只白鹳滑落滩头。还可以一个人爬上马莲滩西边的沙丘顶上，那样，眼前的景更美：小村子灰黄的土坯房散落在翠绿的树丛里，像神仙点缀的画儿，画子里，传来三奶奶家的老母鸡唤小鸡的咯咯声，还能听见驼背李家的黄狗和瞎鲁家的老黑咬仗的吠叫声。袅袅的炊烟飘过屋顶，真像一把一把巨大的狗尾草，它夹杂着晨雾，飘散出淡淡的香气，传出老远老远，馋得人直咽唾沫。不用问，便知各家妈妈正在烙制葱花大饼，准备着世间最美味的早餐。

大暑，傍晚已至，马莲滩下的几十几户人家便匆忙打起围烟，为自家的人和牲畜驱赶蚊虫。干了一天农活，累了，脏了，大人娃娃就舀几瓢凉水连喝带浇，撵着叮人的蚊子也被水浇烟熏吓得躲起来，于是，男女老少捧着个海碗，纷纷聚在生产队中间那棵老柳树周围吃起了晚饭。吃饭的声音可清脆了，一个劲地稀利哗啦，一个劲地吸溜，还吃的吃，骂的骂，笑的笑。至到天完全黑下来，贺兰山山边子火烧云的霞光退进了山里，马莲滩下毛丫的村庄里飘荡的笑声才渐渐消失。

后记：此文为与家乡、童年“断乳”的系列散文之四。谢谢阅读。也烦请读者加个关注。

2004年3月 一稿于宁夏永宁县胜利乡。

2021年10月二稿于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