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

        小时候,我常常有落枕的毛病,每每早晨起床便痛苦地揉搓着僵硬的脖颈。母亲总是在一旁无奈地看着,然后深深地叹口气。

        于是,我便有了第一个棉花枕头。棉花是乡下老家种的,母亲说,太柔软的枕头对身体成长不好,便留下了一些棉花籽。那是母亲一粒粒精心挑选出来的,两头尖的棉花籽坚决剔除掉,母亲担心它们会钻过枕套扎着我。

        以后的每一个晚上,我便安心地枕着松软的棉花枕头,入睡前深吸一口气,棉花淡淡的馨香便沁人心脾,小手拈捋着圆滚滚的棉花籽,香甜地人睡,我再也没有落过枕。

        到了夏天,枕头上铺了一片小草席,那草席是被药水浸泡过的,散发着浓浓的艾草香。只可惜不能出汗,一出汗,汗水便会浸湿棉花枕,留下一股馊酸味儿。有一晚,我再也忍受不了那馊酸味儿,翻身时一掌推开棉花枕头,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我又落枕了。

        母亲也懂的,便让父亲在城里给我买了一个绿豆枕,据说,那是父亲一个星期的工资。绿豆枕没有棉花枕头那么柔软,拎起来有“沙沙沙”的响声,就像雨丝轻轻地敲打着窗户的声音,我每晚便枕着这“雨声”,嗅着绿豆壳特有的清香味,安稳地睡去。有一天,一不留意,绿豆枕竟破了个口,大把大把的绿豆壳像珠子一样蜂拥而出,有一些已经干瘪发霉了。母亲说,绿豆壳雨天容易霉变,枕头也就不用缝补了,直接扔掉算了。破绿豆枕以一道优美的弧线被抛进垃圾池的那一刻,我的眼泪也如这粒粒绿豆壳一般夺眶而出,那可是父亲送给我的绿豆枕呀!

        从此,我永别了那个绿豆枕,只是小心地将洒落于床的绿豆壳一粒一粒地收集起来,连同记忆一同珍藏在抽屉的最深处。父母咬咬牙,买了更加昂贵的药枕。不知是不是因为价格不菲——药材的原因,这药枕似乎比绿豆枕更要小巧玲珑些。于是,每晚我便枕着馥郁的药香,甜甜地睡去。陈皮的甘甜,薄荷的清凉,芍药的香醇……氤氲在鼻尖,浸润在心头,蜿蜒在梦境里,那梦也似乎格外甜蜜。

        后来,那些枕头终于在生命中一个个地散失了。我也渐渐明白:无论是棉花枕、绿豆枕,还是药枕,无论它们包裹的是什么材质,也无论它们是馨香、清香,还是药香,唯一不变的是父母那永远爱我的心!

        他们的爱,悄悄地融化在那时时更替的枕头里,散发为丝丝缕缕的香魂,陪伴着我。

        难忘生命中的那些枕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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