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来,我还在等

十年前的那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像是放电影一般一遍遍地提醒着我,你还没来,我还在等。

那年夏天,那年寻常的午后,距离与你重逢还有3836天,而距离与你分离只剩——2小时30分钟

那些日子,我一直在跟家里做一些抗争,我不同意休学,至少坚持把这一学期的课学完,家里人对我的态度和行为异常的不满,态度坚决地逼我跟那练功房一刀两断。我变得成天蔫蔫儿的,仿佛哪一天只要一上完课,就再也不会有机会接触拉丁舞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垂死之人虽命不久矣却还是坚定地苟延残喘着,企图能在某天寻得一丝生的希望。这种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压在我的胸口上让我喘不过气儿来。那天,一如往常,只是潜意识里强烈的暗示我,极有可能的,今天下午是最后一次来上课了,极有可能的……

我第一个来到练功房,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我拉开一点窗帘,午后的阳光就漫进来,穿透我僵硬的肢体,真暖和。我像往常一样把背包放在架子的第三格,再把水杯摆在它的一侧,把穿来的运动鞋放在架子最下边一层的最右侧。可是当我做完这一切,然后在阳台上靠着把杆看向窗外时,我不似从前那般的期待了,不似从前的那般开心了,心里闷闷的,像藏了许多的心事。

直觉告诉我,极有可能的,这是最后一次上课了,极有可能的……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了老师的车响,老师来了,一会儿就会上来了吧?今天会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呢?会再夹着小黑板提着小马扎来讲人体构造与美学吗?会调侃我们干干涩涩的舞步吗?果不其然的,他一上楼,就听到他哼的略带亢奋的小曲儿,然后门把手猛地被旋了一下——

“嘿!小家伙,今天格外勤快呢!”

“恩。”

“怎么了,小家伙?兴致不高啊?”老师放下小棍儿,放下背包,提起水杯喝了口水,“你,不会是还生气呢?”

“什么?你干什么了,老师?”

“啊……哈哈哈,额,也没什么啊。看来代课老师对你不错啊?”

“你的好兄弟告诉我了,说你要他替你好好教训教训我们,还说……”我特地顿了一下,压抑的心思被他解放出来,轻快了很多。

“啊,哈哈哈,还说啥了?”我心思比较皮,但做的不算多。有时候跟老师没大没小的,老师也不怪。

“说你特别嘱咐他要他好好教训我!还说我特别皮!要不是小泽管束着,我都能上天!”

“……他叛变了。”老师蹲下身子稍微仰头瞧着我,“下次带你们去下馆子哈,叫着小泽(也就是后来的J先生)。其实啊,你最乖了,学的又快!”他口是心非的哄我。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他哪里知道,我哪里有那么娇气,根本不是因为着几句玩笑话所烦恼的,我是担心这馆子我是下不成了,你的课我也上不了了,就连他,我也见不到了。

门又开了,鱼贯而入了几个小学妹,之后是安琪姐,咋咋呼呼的进门放下背包又跑出去跟别的班攀谈,然后再后面进来的,是他。他看着我,又看了眼半蹲着哄我的老师,径直走过来,绕过把杆,把背包放在我背包的一侧,我转回头,没再看他。我低下头把老师的头发弄乱,再理所当然的把罪责怪在静电头上。

“调皮!”老师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对着镜子稍稍挽回了一下他作为老师的形象,调试了一下音响,一曲伦巴,悠扬、缠绵。

他也放好了东西,换好了鞋子,手撑着把杆,从我身侧探出脑袋。

“谁欺负你了?”

“啊,没有人……”听到他的话,我突然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心想,真不争气!这下娇气一名可是被你给坐实了!“你别在这里了,都在看你。”我一把抹掉眼泪,不敢转头瞧他。

“到底怎么了?你今天不高兴。”我要离开,他一把拉住我,把我又拽回把杆前。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抚着我的肩膀。我背对着大家,只能看到他一个人,和漫进来的阳光。像是被拧住的水龙头,我得到了安抚,眼泪也迅速挥干。

那节课,我走的一些错步,还有仍未学会的蝴蝶步,他都耐心的替我回忆,帮我纠正。

两节课过得很快,一晃眼就走到头了。下课时,呜呜泱泱的人在外面挤着,有些是在外面旁听的,有些是来接孩子的,我们去阳台整理背包、换鞋。不比以往,我自己去架子那边拿自己的用品,而且,出乎我意料的,竟早了他一步,当我从架子旁挤出来时,我没有看到他,我等了他一会儿,才见他出来,看到我手里已经提了背包,他放心的朝我走过来,“我还以为你的包被别人错拿了呢,吓我一跳!你今天……到底是——”他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爷爷穿过门外呜呜泱泱的人群,进来。

我想到温柔的小泽妈妈跟我的对话:

“NN,你要是有一天不想学了,就告诉阿姨噢,那样的话,小泽也不学了。就让他呀,跟你一块儿!好不好?”

“好!”

我又是鼻头一酸,压着眼泪,没说出来一句话。那一刻,只要我一张口,就一定会哭出来,只要我一哭,他就一定会着急。

他着急我又没有办法解释,因为爷爷已经到了眼前。

“下课了。走吧。”爷爷看了我们一眼,对着他说,“我们先走了。你也回家吧。”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压不住的眼泪又挤出来,我急于挣脱,手腕被爷爷攥的有点疼,我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微皱着眉,还是刚刚那副说了一半话的样子。

一走出练功房,那两扇门闭合的一瞬间,我快要疯了,那种感觉又涌上来,波涛汹涌。

极有可能的,这是最后一次了……极有可能的……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像拧不住的水龙头。我责怪爷爷,为什么不让我说完最后一句话,为什么这么吝啬的抢走我的时间……

走出校门时,日薄西山,连最后一丝漫过来的阳光,也被凉风吹散了。


你还没来,我还在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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