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放出白白的光照在白白的床单上,69岁的王芬芳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白白的墙壁。她因心肌梗塞入住W县人民医院8号病室已有三天,每天只打一瓶盐水,盐水打完就没丁点事情了。家里子女一大堆都忙着上班,白天黑夜就她自己照顾着自己。

护士又过来给她做皮下注射。“医生啊,我的病严不严重,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护士一过来打针她总重复着问这句话。“阿姨啊,不严重,手术还要等,先观察几天再说。”护士哄着说。“等,等,等到什么时候?多住一天就多一天钞票,医院赚死!”王阿姨白了护士一眼又直直地盯着白白的墙壁,胸脯一起一伏。

王芬芳的命也确实有点苦。活到69岁却在医院里挨刀子9次,肾癌去北京挨刀,肺转移到上海挨刀,妇科瘤到杭州挨刀,现在心血管好多条堵塞到W县做插管放支架!医生每次手术前总要叫家属过来签生死状,把手术说得吓死人,仿佛病人活着进去死了出来。幸运的是刀刀下去,王阿姨都死里逃生,活到现在住进这8号病房里等待插管子。

太阳辣辣的一个下午,8号病房比往常热闹了许多。王芬芳的一众儿女都过来了,医生通知明天上午的手术,一家人来医院商量手术的那些事。大儿子林木先开口:“红包包多少商量一下。”“听说W县的医生都不收红包,送给他不知有用没用。”二儿子林深指了指贴在墙壁上收红包警示牌。“你也听医院哄?哪一次我们没送,医生不要?我才不相信W医院的医生真的都是白衣天使”,“好了好了,不用争了,红包先包好,有机会就送,没机会就算了,也许会有良心的好医生”小女儿林妞妞结束了哥俩的争吵。一班儿女在走廊里又叽叽喳喳了一阵子后就回到了病房。

“妈,做手术的医生技术很好,晚上你放心睡,明天我们再过来送你做去啊。”二女儿贴着妈妈的耳朵说,“你们红包送了没有?”王芬芳一脸的焦急。“送了送了,放心做你的手术吧,妈”。“那好,那好”芬芳长长地长了一口气。

儿女们又都走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家安睡了。黑夜又从窗外溜了进来爬到了王芬芳的床上,她孤零零一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暗白的墙壁,整个下半夜都醒着,旁边的病床上传来了一声高一声低的呼噜。

第二天一早,等儿女们到病房的时候,只有一条白白的床单躺在床上。“你妈刚被护士送去手术室了,赶紧过去吧,也许还能见得上面”昨夜打呼噜的金大爷朝着他们不屑地说了一句。这班下辈听后心急火燎地跑下楼,直奔手术室。

厚厚的防辐射门紧闭着,“手术重地,闲人莫入”八个大字静静地守着。

“真该死,为什么不早点过来?”“都是你,叫你早点过去,偏偏也这么迟到。如果妈妈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们还怎么做人啊?”“红包都没机会送医生了,妈妈现在已在做手术了,万一医生使坏怎办?”儿女们在门口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你们还让不让你妈做手术啊,都到外面吵去”,医生助理门开了冲着他们吼了一声。手术台上,王芬芳静静地躺着,手腕臂上插着管子,眼睛直直地盯着白白的天花板,眼角似乎有泪水挂着。一位白白的男医生专注麻利地将管子伸进了王阿姨的血管,一寸一寸,深进,深进。

8号病房,一缕阳光柔柔地照在王芬芳微微泛红的脸颊,她安详地进入梦乡,床旁守着这一帮儿女,一片静默。

远在南京上班的大女儿林莹莹正读着同学转发的医生微信:手术很成功,一切都很顺利,我还特意安排来医院做学术交流的美国医生做的,就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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