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多:永生玫瑰与自我低语

永不凋谢,永不枯萎,永不衰老。

        站在当代的观点来看,后现代批评家对自我与性别的讨论似乎成为《奥兰多》的注脚。伍尔夫在自己的房间里用浪漫瑰丽的幻想讲述的神奇故事,交织着自我追寻、两性思考、时代精神等多重旋律。看这部电影的过程中,我的脑海里无数次浮现出歌德的《浮士德》,关于永恒的生命动力,关于爱情、政治、艺术这些不变的话题,隔着历史埃尘在两位艺术家的灵魂深处形成共鸣。

        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爱上西比尔并施予她预言的能力,只要多少年她的手中有尘土,她就能活多少年。然而她忘了问阿波罗要永恒的青春,所以日渐憔悴,最后几乎缩成了空壳,却依然求死不得。奥兰多拥有西比尔无法企及的青春与美貌,祂是真正的永生玫瑰,但永恒生命同样没有赋予祂永恒的幸福,辗转于背叛、鄙夷、失望、炮火中的祂在不断的尝试中追寻着自我。

        有人将祂视为伍尔夫的自画像,有人将祂视为千千万万个女性或男性,有人将祂视为拟人化的英国……电影的最后一节名为“重生”,既指向奥兰多在20世纪的生命复活,又满怀乐观意味地暗示奥兰多最终克服自我迷失和身份焦虑。我不知道伍尔夫当时是怀着何种心情写下这个结局,是悲观地憧憬,还是乐观地想象,但至少在今天,性别问题的思考和批判还需借助于她的哲思,人们依旧在自己和他人塑造的世界里迷失焦灼。正如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提到的骆驼一样,困顿于这个世界的各种“你应该”之中,载着各种压力向荒漠前行。

        我更愿意将奥兰多视为永恒的生命之流,祂曾经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阻滞于不同的事件或身份,但从不曾停下脚步。祂曾经体验过属于男人和女人的双重世界,也曾体验过爱情与背叛的悲欢感受,祂曾经目睹君主的失落,听闻现代机器的初响,祂孕育于生命,也孕育着生命……奥兰多的足迹就如同人类的足迹,从森严残酷的封建社会到瞬息万变的工业社会,很难说祂改变了什么,但祂的经历本身已经足以说明:人类社会的确在过去几百年发生过极大的变化,这些变化无不见证着蓬勃旺盛、自信激荡的生命力。

        印象最深刻的是电影开头,年老的伊丽莎白凝视着床前面容姣好的奥兰多,赐予他财产和土地,命令永不凋谢、永不枯萎、永不衰老。很多人将永生解释为诅咒、酷刑或神罚,也有很多人将永生尊奉为梦想、自由与神光。从古至今,人们在诗篇中谈论它,在土地上寻觅它,在实验室里制造它,在教堂中想象它,它是将原始社会时期的巫术与现代医学连接起来的通道,也是将宗教神学与自然万物之规律包融起来的传说,这些本质上都源于人类血脉中的生命崇拜。生命永不凋谢,生命永不枯萎,生命永不衰老,它不以物质的存续为载体,而是以人类意志的绵延为轨迹。


PS:许如闻,90后文字爱好者,爱书者,文笔浅陋,有兴趣的书友可以互相关注,多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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