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这个世界的外物,
风一吹来,便被击落。
这个世界彷佛浑浊一片,至少此时的古月晓是这么觉得的。
朦胧中,古月晓尝试着睁开双眼,但突如其来一道刺眼的光让她无法睁眼,她只觉脑中不绝如缕的痛感隐隐作祟,好像被人毒打过了一般。她伸手轻轻捶打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揉了揉轰鸣的耳朵,花了两分钟她才整理完思绪:我们是在前往吃饭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她的耳朵渐渐恢复正常听力,她开始听见救护车的“嘟嘟”声,开始听到车子外救护人员的呼喊声、人潮涌乱的嘈杂声……她紧皱眉头终于睁开眼,眼前一片狼藉,着实吓了她。车身已严重变形,左前方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玻璃渣子,车子零件混着血肉扒拉在那,看来就是从左侧冲撞过来的。想必司机已经凶多吉少,那花小白呢?她记起来他是坐在她的前面的,不会有什么事吧。她有点着急,用自己的能量搜寻了一番,空气中只有一种讯息出现。没错,那是花小白的。死人是无法再看到的,比如那个司机。大卡车是直接冲撞过来的,他们的车子被大卡车压在了下面,卡车头悬在了右上方。
“花小白,花小白,花小白……”她喊得很大声,心里很害怕,她尝试着爬起来,但头上顶着坍塌的车顶,正好把她卡住了。
“咳咳……”好像是花小白的声音。古月晓使出全身力气推开挡在她前面的破烂零件,好像隐隐约约看到花小白蜷缩在椅子下方,卡车形成的这个安全三角架应该不会让他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吧。
她拼命地爬过去,嘴里还继续喊着“花小白,你没事吧。”她眼里有泪花,灾害对她内心来说颇受感触。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此刻的花小白,不停地抽动着身体,发出的呻吟声有一种窒息感,稍微一拉就要断彻,听起来异常痛苦。彼时的他,脑中正不断地回响尘封以往的惊叫声,随之产生的剧烈昏眩感,使他意识渐渐模糊,而内心的黑暗漩涡几乎要把他吞噬掉,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不停的下沉,他不断地挣扎、扑腾,怎么爬也爬不出。他彷徨,他迷惘,他恐惧……
古月晓终于摸到了花小白,她感觉他很不对劲,身上有些冰冷,并且一直抽搐发抖。“花小白,花小白,坚持住,坚持住啊,会没事的。”古月晓更加焦灼,心里彷佛急火中烧,“救命啊救命啊……”她强忍着痛感,开始朝外呼喊。
这一喊,外头的人开始躁动起来,纷纷加快救助速度,消防车开始作业,大喇叭安抚他们要坚持住,等待救助。古月晓听了就继续唤着花小白,她也不知道他伤哪里了,怕他昏死过去,没敢停着。
十分钟后,救护员把她俩都拉了出来。古月晓终于看见了外面的光,惊若鬼门关脱险。
她看了看花小白,他好似没什么受伤,但他还不断地抽搐,蜷缩,身体颤颤发抖,发出隐隐哀嚎。古月晓又惊又疑惑又担忧,百味交集。
他们随救护车到了医院。
那个肇事者卡车司机,是自寻死路,好死不死,他最后倒活了下来,可怜的是那个司机,两个孩儿的爹,悲剧就是这般吧。但是韭菜就是韭菜,最终都会绝望得发了狂。
不可置否,这种自我毁灭的人都各有各的绝望,这是韭菜的自我坠落。譬如前阵子,一个穷凶恶极的老韭菜因为发了狂,伤心病狂地拿刀上街砍人,多人无辜落难……
恶是不断蔓延的,所有人都像是这个世界的一枚棋子,被操控着、窥视着,没有自由,宛若附在悬崖边上飘摇的外物,随时间坠下。古月晓想着这些事情,默默发呆,慨叹着,无限忧愁漫上心弦。
一晚上的挣扎,直至下半夜,躺在病房里的花小白终于逐渐回归了平静,他安静地睡去,梦里有温柔的声音。
Sun Also Rises!
翌日,经过昨晚的包扎和恢复,古月晓自觉自己已经康复了,她打算到花小白的病房去看他。
她悄悄推开门,就看到花小白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熟睡着,安详得恰似豪无忧愁的婴孩,她只好静静地呆坐在一旁。
半晌,花小白渐渐恢复了意识,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慢慢聚焦,目光最终落在古月晓柔美的脸上。他愣了几分钟,拍了拍沉重的脑袋,揉了揉额头,脑中不断思索,最终还是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看着她,极不好意思又心怀感激地说:”谢…谢谢你啊。“
“你好些了吗?”古月晓关切地问道。
“好很多了,昨天我吓着你了吧。”说着,花小白默默把头撇过一边。
“是有一点点啦,不过现在你没事就好咯。”她笑的时候,梨涡盛起来的暖可以融化冰川。
“我没受什么伤,就脑袋有点轻微脑震荡,你没事吧,额头。”他继续撇着头。
“我没事,你……昨天怎么了?”古月晓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我没事,是以前留下的心患,我一碰到车祸,就……”他不说了,忽然用手背掩着额头。
“对不起啦,我不该问的。”古月晓有些愧疚。
“没,我们什么时候出院?”花小白道。
“你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了,我不想呆医院罢了。”
“那好吧,等回应该会来早餐,你吃了休息下,下午我们就出院吧”古月晓建议道。
“好的。”
“那我先过去咯,有事call我喔~”
“嗯嗯,谢谢了。”花小白转头向她道谢。
古月晓起身,把门轻轻带拢关上,回到自己的房间。
约过半个小时,一个小护士将早餐端过来了。“吃早餐咯?”她的声音清脆,充满活力。“先放那吧,谢谢”花小白看都不看她。小护士听了嘟起嘴巴,“好好好~”说着就着手把早餐放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她正准备出门,但又回头看了花小白一眼,她嫌弃的小眼神,嘴里不好气的说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又没受伤,昨天怎么吓成那样!”
“你……要你管啊”花小白有些恼羞成怒,他恼怒地看向她,一眼瞥见她地工作牌,上面醒目的写着“叶子夜”,她本名。他读着觉得拗口。
“哼”,叶子夜小护士径直出了门,她好像什么都不怕,无所畏惧。
“……”花小白有些无言以对,默默端起早餐来吃。
吃完,他就端着手机看书。不一会儿,他隐隐感觉又有一个白衣大褂的身影飘忽进来了,花小白没看他,但不一会儿他觉得他被一股浓烈的目光注视着,他才抬头望过去,发现这位白大褂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花小白的脸上,愁容渐渐凝成了喜意。
“幻明,是你吗?“花小白好久没这么惊呼雀跃,他从床上跃起。
“哈哈哈,花珀呀,好久不见啊!“他急忙快步过来,扶着花小白,”小心,小心。”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啊“花小白有点欢地问道。
“说来话长了,以后慢慢说。“白大褂也好不兴奋,”昨晚我就认出是你了,刚好安排我给你看,你可把我吓着了。“
“劳烦了劳烦了,唉,运气太背。”花小白自嘲说。
“不说这个,你快坐下”,白大褂劝说道,“改天一起吃个饭怎么样啊,叙叙旧呀。”
花小白一边坐下一边说:“好啊,改天嘛,咱们什么时候都可以呀!“
“对对对,我们嘛,没什么可推搡的,逢邀必来啊”,白大褂笑嘻嘻的,一挠头,“对了,你今天要出院是吧,我先帮你去登记下,反正我们在手机上可以随时联系啊!”
“是的是的,那又劳烦幻明兄了。”花小白嘿嘿笑道。
“好说好说”,白大褂向花小白摆摆手,出门去了,还笑岔岔的说道:“记得叫我吃饭啊,别忘咯。”
花小白笑而不语,脸上完全舒展开了,他乡遇故知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魏幻明,是花小白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不过后来出国学医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到了这里。反正花小白也有六、七年没见了。他其貌不扬,身高一米八,看上去有一股英伦范,妥妥的海归种子选手,有学历和见识,为人绅士,但偶尔混杂着一股逗逼气儿。
花小白想象着幻明离去的背影,忽有一股不可遏制的感伤涌上心头,如一条恶犬,撕裂着他佯装起来的坚不可摧。幻明,是那个唯一知晓他尘来往事的人了,可以算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无人知晓,像烟雾消散,是这个世界最可悲的孤独。
……
未完待续……(下节:花小白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