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电影

15.png

我很久没有见过故乡的那种在空场地上用荧幕和胶片放映的电影了。真的很久了！现在的故乡，也许早已没有这种电影了吧！网络、电视早已普及，想看什么新鲜奇怪的事儿都有，谁还稀罕看这种老古董呢！大约人们早已把它忘记了，本来人们也没有准备在记忆里给它留一点位置！
但我却不能够忘记，不能忘记那时的兴奋和快乐以及焦急和等待。我在升入高中之前一直在乡下呆着，那时节最大的快乐，就是看电影，最焦急的事情就是等待放影人的到来。放影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中等身材，微胖。因为他的自行车前梁上总是驮放着两箱胶片，所以骑车的时候，两腿总要向外张开很多。这样，我们离多远就能看出是他来了。
他的到来总会给我们带来很多的欢笑，然而他似乎不会笑。我们这些小屁孩儿，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离老远儿就开始招手，然后很讨好地大声问他：“什么时候放电影啊？”他却总是板着面孔，高兴的时候会甩给我们两个字——快了。我们的热情同他的冷漠实在不成比例。然而“快了”这两个字却足以令我们兴奋异常。
那时我们真是天真，竟不懂得他是在敷衍，却完全当做承诺。于是，就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焦急地等待着。可是一直等了很久，他并没有来放电影。于是我们都气愤地说他是骗子，还骂他。可是当我们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仍然是离着多远就热情地招呼，他还是那样冷冷的，与我们的热情依然不成比例。我们就是这样在焦急和盼望中等待着惊喜，就像朱自清先生盼望春天一样——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我们不知道在这样的煎熬中度过了多少个夜晚。然而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都会有期待，想，他今天应该来了！
他终于来了，我们极热烈地欢迎，一直围着他，帮他忙活着，不管他嫌烦不。大人们也很热情，因为他们也早盼着这一天了，也都帮忙张罗着。扫出空地，支上荧幕，摆好胶片。我那时感觉这机器太神奇，让我们期待和煎熬的电影就是从这里面放出来的？！
人们陆陆续续地赶来了，太阳要落山的时候，他开始放映影片了。蚊子是满场地飞，白炽灯上面早已蒙了密密的一层。大人、小孩身上和脸上，叮得发痒，却全不顾，直盯着那荧幕看。也有趁这个机会，来卖小吃挣点零花钱的，瓜子糖果一类无非。家里有些钱，大人又不吝啬的，便掏出几角，给孩子买上一把瓜子或几颗糖果，哄孩子一顿开心，叽叽嘎嘎地跑去欢乐了。没钱买的孩子，也跟着跑开去叽叽嘎嘎的，好像也得了大欢乐。
最受欢迎的是古装片，然而并不常有。常放的是一些战争题材的影片，很有些教育意义。往往放到中途的时候就要散去一些人。小孩子们是最能坚持的，往往电影完事了，帮放影人收拾了荧幕和胶片，还围着问：“什么时候还来呀？什么时候放武打片呀？……”他都不回答，只顾低头忙着。
那时的欢乐很简单，也很彻底，往往一件很小的事情就能兴奋得不得了。哦，故乡的电影，什么时候能再看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