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时,天已擦黑。/
小区旁边的菜市场里依然人来人往,我信步进去,有些摊主已开始收摊。转了一圈,买了一些青菜,白玉菇,菠菜,西红柿,准备回家煮面。
在上海独居的这几年,我学会了一项必备技能--做饭,虽说手艺还有待提高,但至少可以下咽。
走近我住的那栋楼时,不知从哪个窗户飘出一股炒辣椒的香气,我深嗅几下,更觉饥肠辘辘。
到家时,客厅和厨房的灯都亮着,餐桌上已摆好一道番茄炒蛋,赵阿姨在厨房忙碌。
我走进去跟她打招呼,她看到是我,展开笑容跟我讲话:“小顾,又加班了?这几天看你下班都挺晚的,吃饭了吗?”
我放下东西回她:“是啊,阿姨,又加了一会儿,主要是路上堵车。”我凑过去看她正在煎鱼,香气直冲我的胃,我感觉我的胃在叫嚣“想吃想吃”。
阿姨转身看到我放下的菜,又问:“还没吃吧?我饭做的挺多,一起吃吧?”
我心里很想,嘴上却推道:“不了,阿姨,你跟叔叔一起吃吧,我来煮个面,一会儿就好了。”
阿姨立马接道:“客气啥呀,我老公今天不回来了,就我一个人,你不嫌弃难吃就好,来,端出去。”
鱼已起锅,阿姨将盘子递给我,她转身又去盛饭。
我不再客气推迟,乐呵呵的端盘子取筷子。
刚一坐下,阿姨就夹了一块鱼肚上的肉给我,招呼我多吃点,像是招待客人一样。
我受宠若惊,毕竟我跟阿姨才认识不到一周,她却待我如此热情。
我一边挑鱼刺一边找话题:“阿姨,您住这儿多久了?”
“快一年咯,我们搬到这儿来一是为了做生意,二是凑巧跟房东认识”阿姨回道。
我有些吃惊:“您跟房东认识啊?就是那个很漂亮的女的?”
我在签合同那天见过房东一面,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
我还隐约记得那天房东穿的是白色套裙,拎了一个LV 的包包,戴了一个墨镜,从始至终没啥表情,但肯定是个美女。
阿姨很坦然的回我:“是啊,算是认识,也是很凑巧的。”
我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不是亲戚?”
除了亲戚这种关系,我实在想不出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有何交点。
阿姨端着碗回忆:“大概.....一年前吧,有一天下雨,还挺大的,我骑车往回赶,那段路上没什么人,我看一姑娘在雨中走,就捎了她一段,没想到还跟我顺路,就这样算认识了。”
“那你怎么会租到她的房子呢?”我继续追问。
“我们本来在别的地方卖菜,后来那边拆了,就另外找一个地儿喽,刚好我认识一老乡就在这附近菜场干,就介绍我们来这儿,所以就在这附近找房子,本来我们嫌这里太贵了,中介想做成生意啊,就把房东叫来了,让我们自己谈,谁知道房东是她。”
“所以她就便宜租给你们了?”还挺戏剧的,我想。
阿姨又给我夹了一筷子鸡蛋,说:“是呀,她心肠好,看我们这也不容易,就少了些房租。”
我咽下最后一口饭,笑着说:“阿姨,您这是好人有好报,福报多着呢。”
阿姨被我逗乐了,笑着说:“哎,其实就是顺带的事儿,哪想到会租到她的房子呀。”
“你租的这间多少钱一个月?”阿姨问我。
“我这一间要2800呢,我觉得好贵啊。”
“那你工资不低呀,做什么的呀?”阿姨追问我。
我笑笑说:“阿姨,哪有呀,我的工资在上海就只够养活自己,除掉衣食住行,每个月都没剩的,我做财务类的工作。”
“您孩子在哪儿工作呢?也在上海?”我随口问道。
阿姨也放下了碗筷说:“没在上海,老大在深圳打工,老二在老家,哪能像你这么有本事。”
阿姨感概了一下,疲惫现在脸上,又说:“我们两口子在上海拼命挣钱,就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在老家挣不到钱嘞。”
我有听说过有些地方的婚嫁习俗这些年越来越“拼钱”,但身边却少有这种情况。便问:“阿姨,你们那边结个婚,要多少钱呀?”
阿姨叹口气:“可不少呢,彩礼要十几二十几万不等,还要有房子车子。”
“那叔叔做什么工作呀?”
“都是老头子了,没什么工作能做,只能去工地呀,工资高点,我在这里卖个菜,等儿子们结婚了,就回老家去,帮忙带孩子。”阿姨像是对未来充满希望。
客厅灯光明亮,可以清晰的看到阿姨笑脸下眼角的皱纹和夹杂着银白的头发,这些都是生活的风霜留下的痕迹。
我们在客厅聊到近九点,我大概知道了阿姨老家在江西,家中二子,夫妻二人年过五十还在上海日夜打拼,只为给儿子凑够娶媳妇的彩礼。
虽然我非常不赞同这种地方性关于结婚彩礼的习俗,但我亦无法改变。
既然存在,那一定有它的合理性。要想改变,唯有改变人的思想。
最后,我再三坚持我来收拾碗筷,毕竟吃人嘴软,这点体力活也难不倒我。
阿姨没有跟我客气,坦然接受,便洗衣服去了。
而另一个房间的租客,此刻还未回来。
手机里熟悉的民谣飘荡在房子里,阿姨在房间和卫生间来回穿梭。
厨房里,流水哗哗的冲刷着碗筷上的泡沫。
我们梦想的生活就像这一冲即逝的泡沫,唯有这烟火气让我感到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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