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Chance In A Thousand-001

婚礼的喜钟响个不停,而人群的嘈杂和管风琴的轰响让Mycroft头疼不已。他低头假装整理胸口的白色配花, 让成双成对的宾客从他身边推搡过去。两位新人一脸风光的走在队伍前头,人们手里飞扬的花瓣像下雨一样落在他们头顶,那个姑娘抓着Sherlock的手臂,带跟的鞋子在教堂门口的泥地上不停的打滑,而Sherlock半扭着身子把另一只手也和她的握在一起,不管怎么踉跄都不愿放开。

       所有人都在笑,嘴咧得像是要把脑袋分成两半,连Mycroft也笑得脸颊生疼。

       当他终于磨蹭的够久,被人流甩在后面落了单,Mycroft才终于放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从口袋里摸出了火柴和香烟。他当然由衷的为Sherlock感到开心,但同时又觉得他遥远的不可思议。即便心存侥幸,他还是早就料到这么一天,Sherlock会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年轻女士定下良缘,在事业和家庭下与Mycroft渐行渐远,而Mycroft只会是一个人,只能是一个人,注定是一个人的被抛在了后面。

       Mycroft有着Holmes家人所固有的敏感聪明,自然从始至终都对自己的性向了然于心。

       起初,他对自己萌生的欲望感到恐惧,厌恶。从小就被灌输的正统保守的天主教信仰,以及他家庭所恪守的上流阶层行为教养,无一不与那些难以启齿的龌龊思想背道而驰。曾经一度Mycroft对他的上帝是虔诚的,因为那是他唯一接触到的‘真理’,他认为自己的欲望是罪恶对他的纠缠,也是神对他的考验,于是他用自己坚不可摧的意志力将这些想法压在心底,闭口不谈。

       最令他难受的是每次弥撒领圣餐的时候,那肮脏可耻的现实像一个小丑一般,骑在庄严肃穆的神坛之上,嚣张的嘲笑他,而Mycroft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祷告从他口中脱出变成一串串谎言,无从忏悔。

       后来,Mycroft撂下圣经,拿起了柏拉图,在这位希腊哲学家温和的探讨中找到出路。他的思想脱出了私立中学死板陈腐的禁锢,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社会,信仰和他自己的‘病症’。等到升入剑桥,18岁的时候,Mycroft的观点已经接近完善,成熟的不同凡响。他对自己的天性不再反感,却也不张扬,游走在鱼龙混杂的同僚之间,谨慎而从容的吸引和被吸引着。

       只可惜思绪上的坦然并不能完全解决Mycroft的困扰,他也许余生都要在理智和冲动的较劲中勉强度过——这感觉在婚礼后彭杰的园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彭杰是他堂弟Sherlock家的庄园,Mycroft与他两个在剑桥里才熟络起来。当大多数的同学吵闹而愚蠢不堪,只有Sherlock能走进Mycroft的心里,他们时有争执却依旧亲密。Mycroft时常觉得自己对Sherlock有着特别的感情,只是和兄弟之间的手足之情混在了一起,难以分辨。

       走上通往花棚的石阶,Mycroft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最近确实抽的过于频繁。打算纵容自己古怪怨愤的情绪叨扰自己一支烟的时间,不需竭力克制也不用强颜欢笑。

       出乎意料,听到花坛门口有嬉笑的声音,Mycroft警惕的看了过去,他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那个男孩———准确的说,是猎场看守和他左右怀里的两个姑娘。

       年轻俊俏的猎场看守和两个女仆调着情,他们嬉闹着互相亲吻,把手里的葡萄往对方嘴里塞。Mycroft看出他们并不是真的互相爱慕,然而这些年轻人之间的相互撩拨与挑逗的游戏,他们旁骛无人的样子让他心生妒意。

       那两个女孩在发现了Mycroft的注视后羞涩的跑开,而那个男孩则站在原地,他那双动物一般的眼睛躲闪着,畏缩的盯着他看。

       Mycroft知道他离开后这三个人又会聚到一起继续他们之前的勾当,在开阔的田野里亲吻和被亲吻—— 一种他不能拥有的殊荣。

       他从未想过要改变自己,但是此时这种孤寂的感觉出奇的强烈。


       八月份的彭杰几乎每天都在下雨。

       晚上客人们聚集在客厅里聊着政治,将‘激进派胡话连篇’,‘社会主义者白日做梦’之类的老生常谈进行的热火朝天。 Mycroft坐在一边的角落里揉着太阳穴,Sherlock与这些俗人的一唱一和让他感到惊讶,好像婚姻使他这个弟弟所有对社会的不满都消失了一样,他一改曾经的骄傲自大,变得谦逊,和蔼可亲了起来。 Mycroft不敢去推理Sherlock的表现是佯装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他怕他得出的结论让自己感到绝望。

       屋外大雨滂沱,单调的雨滴声吵得Mycroft心烦,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雨水从房顶的一个小洞里渗了进来,掉落在钢琴上发出怪异的声响。

       “顶棚上有个可爱的洞。” 刚刚成为Holmes太太的年轻女士叹道,“Sherlock亲爱的,咱们能不能把它留下来?”

       “雨停了才能叫人补上屋顶,我们现在别无他法。” Sherlock招呼着门外的仆人,“我们得把钢琴挪开,这老古董不能够再淋雨了。”

       “放个碟子怎么样?” John在边上提议,“Sherlock,放只碟子怎么样?有一次,俱乐部的顶棚漏雨,我按了铃,仆人就拿来了一只碟子。”

       大家都从座位里站起来,仰望着屋顶的漏洞。这时Mycroft瞧见早些时候的那个猎场看守路过了会厅的门口,探进身来打量着屋内的骚乱。

       “啊,Lestrade,来得正好,把钢琴挪开,顺便把地毯也换了。”注意到了那个男孩的Sherlock说道。

       Sherlock在这小小的混乱中宣布了晚间活动的结束,宾客陆陆续续的起身离去,而Lestrade在这其中把住那三角钢琴的一边,抿着嘴站在滑腻的地板上吃力的向后拖拽。年轻的脸因为倔强的神情而显得有些稚嫩,Mycroft眼看着他的脑门上渗出一层微薄的汗水,不加思索地走上前帮他托住了琴尾。

       “往后,再往后,再往后一点,成了。” Mycroft把琴尾放回地面,抬头对上了一双打量着他的眼睛。

       “谢谢您,先生。”那双眼睛闪烁着说道,两人对视了一秒,接着便被端着盆进来的管家打断。


       那晚Mycroft花好长时间挑了一本莱基的《理性主义史》带上楼,然而他却并没有读进去。他把书丢在床上,拉开窗帘,凝视着外面的雨和夜晚的黑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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