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利•有关豆的记忆

早些时候,在一本乡村题材小说插图中,看到一爿豆腐坊,高悬着“一分利”招牌。豆腐坊虽小,却汇聚着浓浓生活气。每日清晨,门店前熙熙攘攘,人流不断。先前没机器,做豆腐全程靠手工,起早贪黑,十分辛苦。做豆腐营生利薄,店家用“一分利”做店名,一是物美价廉,博世人同情,二是隐晦向邻里街坊表明,本店本小利微,概不赊账。

对豆腐的记忆,总停留在冬日清晨。天不亮,就听到邻家打水,磨浆,烧柴,做豆腐的声响。村里有口老井,不知淘挖什么年月。井不深,上方有辘轳,是全村唯一水源。青青石板路,泛着晨光,开启一天的忙碌。待井旁人少,做豆腐邻家,便用木水桶,一担担将大缸挑满。卖豆腐,晴天雨天都要外出,很是辛苦。早些时侯是肩担,后骑车,走街串巷,时常要很晚归来。

那个年月,能吃上豆腐,算是一件幸福的事。地里刨食,掰着手指过日子,没有多余的钱财用来改善生活。逢年过节,或来了亲戚,才用大豆到邻家换一块豆腐,做大锅炖菜。

每年冬季,家里早早就准备好了过冬的下饭菜。捂臭豆子,做干湿两种豆酱,是每年必不可少的。豆子用水清洗淘好,放入锅中,大火烧开,等豆子熟了,才可停火。豆子不能煮的太烂,否则吃起来就没有了嚼劲。煮熟的豆子控干水份,倒入开口的瓦罐。依罐子大小,在厨房挖一个坑洞,将罐放入,再用麦秸杆盖住。过不多久,煮熟的豆子便长满白色长毛的霉菌。把霉豆放入缸中,加上凉开水,放在太阳下曝晒。等缸里的霉豆越来越有味时,撒上海盐,放入切成小块片状萝卜、花生、白菜叶、生姜、大料等,密封放置屋内一角,不到一周,就可以上桌佐餐了。干豆酱的制作,相对简单一些。将长毛霉豆放入缸中,加入海盐、大料、辣椒面等拌匀,放置太阳下晾晒,等干透,就可装罐存放了。由于盐度大,又是干酱,可存放的时间更长。

冬天青菜少,湿豆酱,自然就成了小时餐桌必备的一道菜。稀饭、面条、馒头、疙瘩汤……,顿顿都少不了它。由于长时间食用,又有臭味,一直对它没有好感。每餐看到饭桌又将它端上来,一脸不高兴。那时豆酱天天食用,到胃中不易消化,每餐后便酸水四溢,烧心的难以忍受。干豆酱虽臭味更大,但可与鸡蛋、大蒜配着炝炒,相对而言更易让人接受。每当菜上桌,总是挑着鸡蛋,大蒜吃。遇到农忙,或着急往学校赶,就囫囵抓一把干豆酱,边走,边就着馒头下肚。

制作豆酱这门手艺,在老家,可谓家家都是世代相传,虽自己不甚喜欢,但阻挡不了它融入生活。“闻着臭,吃着香,一顿不吃馋的慌”,“煎饼卷盐豆,一日三餐吃不够”,从乡人口中对豆酱的赞誉,可以看出,豆酱已成乡人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淮南王刘安虽老谋深算、野心勃勃,绞尽脑汁要把汉武帝拉下皇帝宝座,最终因谋反计划败露而被迫自杀。针对野心与谋反暂且放到一边,就仅他在炼长生不老丹药时,无意用石膏点中豆腐浆汁,发明了豆腐而言,还是要对千年之前的他,心存感激。

如今豆浆、豆腐脑已成北方都市早餐必不可缺的种类。中国当前已成为全球大豆消耗大国,豆腐制作,也早已实现机械化,不但种类多,且价廉物美。从乡村到都市,豆腐成为普通民众餐桌上的常客。“四川麻婆豆腐、老北京麻豆腐、炸豆泡汤、家常烧豆腐、尖椒炒豆皮……”一长串菜名,可见现代人对豆腐的钟爱。

平凡,不起眼的豆,从来就与山珍海味的名号无缘,默不作声,不问世间高贵卑微,贫穷富有,不断变幻身姿,一次又一次,抚慰世俗的胃肠。

我们每个人身边,或多或少都有如豆一样,时刻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存在,只不过,日日相见不觉得。如等到有那么一天,他们突然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会猛然发现,已错失了太多。善待生活中的每一粒“豆”,感激他们一路辛苦陪伴。好在,当下,还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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