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出了牢房,狱警并没有给国梁戴手铐,而是带着他出了监狱的院子,把他交给了门口等着的几个士兵。那几个士兵把国梁押上了一辆小汽车,汽车走了一段路,又拐进了一个戒备森严的院子,士兵带他下了车,拐了几个弯儿,到了一间平房的门前。

“报告。”“进来。”士兵一推门,带着国梁进了屋。

国梁进屋一看,这是一个三、四十平米的房间,紧里边有一排文件柜,文件柜前边有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铺着绿色的军毯,放着一部电话机,写字台后边坐着一个人,没穿军装,而是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褂儿,正低头写着什么。另一边,靠墙放着一个双人沙发,对着放了两个单人沙发,中间放了一个茶几,屋里很整洁,只是略显空旷。

士兵和国梁进了门,那个人头也没抬,只是吩咐了一句:“上茶。”士兵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上了一杯茉莉花茶,放在了茶几上。那个人把写好的东西,放入了一个文件袋里,仔细地封好,交给那个士兵:“送机要室。”士兵接过文件袋,转身又走了出去。

那个人站起身,笑着对国梁说:“郑先生,请坐。”国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一想,既来之,则安之,就一屁股坐在了那个单人沙发上,那个人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也坐下了。这时,国梁仔细地打量这个人,三十来岁的年纪,容长脸,鼻直口方,眉宇间一股英气逼人。再有就是这个人脸笑可眼睛不笑,目光始终犀利,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的心扉。国梁在这个人的强大气场之下,仿佛有几分气馁。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秀峰,军统北平站的。这是我的办公室。”

国梁有点紧张,为了掩饰,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个人又笑了:“郑先生,别紧张,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不是审讯室,我也不想问你什么你不愿意说的事。说实话,对你们组织的那些事,我知道的比你多。”见国梁仍是一言不发,那个人,也就是李秀峰又笑道:“我只是好奇,听说你拒绝出狱,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国梁仍不言语。李秀峰把两只胳膊放在沙发的扶手上,身子惬意的往后一躺,淡淡的说:“大丈夫敢作敢当,当既敢,说,难道不敢吗?”

国梁被李秀峰一激,脸胀得通红,大声说:“我要跟我的同学一起走。我不能像那些人一样,把大家鼓动起来,出了事自己先溜。”

李秀峰听了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语带讥讽地说:“够义气,好汉子。郑先生真是义薄云天呀。只是不知郑先生此举将吴太夫人置于何地呢?据我所知,郑先生幼年失恃,吴太夫人待郑先生视如己出,疼爱有加。今太夫人风烛残年,郑先生不思承欢膝下,娱高堂之晚年,以报抚育之恩,反而逞匹夫之勇,直欲以老年丧子之痛相加,不惜令白发倚门,望穿秋水。郑先生,人子之心不知情何以堪?”李秀峰这番话义正辞严,道理是冠冕堂皇,“嘡、嘡、嘡”一大套,把国梁给问得直翻白眼儿,张口结舌外加面红耳赤。看到国梁的窘态,李秀峰缓和了一下口气,又说:“老弟,政治是一件很复杂的事,你又单纯得跟一汪水儿似的,回家去吧,这种事不是你掺和得了的。”

李秀峰说完了见国梁仍然梗着脖子,一言不发,知道是年轻人的牛脾气犯了。于是,脸一沉:“郑先生,进不进来由不得你,出不出去似乎也由不得你。”说着站起身,走到写字台后,按了一下桌后的电铃,两个士兵从门外走了进来。李秀峰吩咐一声:“送郑先生回府。”两个士兵应了一声,不由分说,一边一个,跟逮小鸡儿似的,架起国梁就走。国梁开始还想挣崩两下,没想到这两个士兵力大无比,国梁这两下子如蚍蜉撼树,难动分毫。刚到门口,又听李秀峰叫道:“等等。”国梁一回头,见李秀峰手里拿着一个白色杭绸的小口袋走到了跟前,李秀峰把口袋塞到国梁手里,说:“这是令兄给我的,今完璧归赵。请转告令兄:心意我领了,但君子爱人以德,还望令兄成全。”说完了,一挥手:“送客。”国梁觉得手里一沉,掂出来这是金条,至少五根。

于是,国梁在两名士兵的押送下,回到了家里。那两名士兵把国梁交给了哥哥国栋,还给国栋敬了个礼,转身就走了。国栋见到国梁,一股怒火直冲顶梁,真想痛骂他两句,可一见国梁消瘦的面庞,肮脏的衣服,又实在骂不出口,最后一跺脚,说了句:“跟我见咱妈去。”就转身进了大门。

这下国梁彻底的泄了气,低着头跟着哥哥来到跨院,来见母亲吴太夫人。

吴太夫人由于这几天的起急上火再加上为国梁担惊受怕,已经病倒。国梁跟着哥哥一进跨院,就闻见一股浓浓的中药味,等到进了吴太夫人的卧室,就见吴太夫人斜倚在罗汉床的靠枕上,手里端着一碗中药,床前一边是国栋的妻子李氏捧着漱口杯,另一边是吴太夫人的贴身丫鬟菱花拿着痰盂。那根油光锃亮的龙头拐杖斜倚在吴太夫人的手边。

吴太夫人一见国梁,恨的是两眼出火,一声断喝:“滚过来。”国梁吓得一哆嗦,赶忙三步两步走到老太太跟前,“噗通”一声,跪下了。就见吴太夫人把药放在罗汉床的矮几上,抄起手边的龙头拐杖,高高举起,可举了半天也落不下来,最后,老太太无奈,“哐啷”一声,扔了拐杖,一把将国梁的头搂在怀里,“儿啊、肉啊”的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手捶打着国梁的后背。

此情此景,任国梁原来是如何的心如磐石,到如今,也不由得百炼精钢化作了绕指柔。

过了几天,国栋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在家里摆设家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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