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山药

山西亨耀

      黄土高坡的人们，离不开这山药蛋，它是农家人一年主要的蔬菜，也是主要的食材。我小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亩地，母亲只能去捡别人家地里遗漏了的或者是坏了不要了的山药来吃。回家后坏了的拿菜刀切一切，把好的那部分切出来，攒够几麻袋了就加工成淀粉做粉条吃，好的就放在窖里。因为要捡够一家人一年的吃食，所以整个秋冬她都拿着小锄头满山满山的跑，为什么冬天也捡呢？一来秋收的时候她要给别人家打工挣点零花钱。二来母亲好面子，怕别人笑话，所以就得等整个村里的人都把庄家收回家了，她才出来捡。有时候捡回来的山药都冻坏了，索性就扔在院里让一直冻着，第二年开春都氧化黑了，拿回家煮上一锅，也是一道美味。

      有一年我还小，天气特别冷，西北分夹着雪沙子甩在人脸上，打的眼窝子疼，我忘了那天母亲为什么带着我到地里去了，只记得太冷了我一遍遍的哭喊着，让母亲早点带我回家。母亲蹲在别人捡过的山药窝前，一个窝一个窝的刨，这家人细心根本就没留下什么，一个下午我们都没捡到几颗，她就一遍遍的骗我：“妈妈捡完这一片就和你回家”这片没捡上，她又去刨那一片，又说：“妈妈在捡几个就带你回家”。我哭的她心烦了她就说：“劳动上就不冷了你也试试”，我捡起地里的山药蛋，山药凉的就跟冰疙瘩一样，冻得手疼，我哭的更凶了，她就站起来朝我的屁股踢上几脚，在骂上我几句不听话，就又继续刨。

        那天回到家我就发誓，这辈子穷死饿死也不跟黄土地打交道。事实我真的这么做了，母亲出去干活我就负责在家做饭，捡回来的山药本来就小，削了皮更是小的没有个鸡蛋大，做烩菜的时候都不用怎么切，直接扔进锅里去就行。后来家里承包了别人不种的几亩地，我也已经长得足够一个合格的劳动力了，但是就是不到地里帮忙，为此和家里人闹了很多意见，直到现在哥哥姐姐还埋怨母亲偏袒我，从小不让我干地里的活，他们哪知道根本就是母亲犟不过我，挨打、挨骂都行，反正我就是不去。尽管他们说地里的烧山药能香塌个脑子，反正我到现在也不愿意尝试到底是个什么味。

      后来母亲老了也不种地了，捡山药这种事也不用做了，反而是我年纪越大越是怀念那个冻山药的味道，我在冰箱里试着冻了几回，但回回都不是那个味，母亲说需要冻了在化了，把那个水挤一挤，在冻、在化，反反复复好几回才好吃，我试了很多便就是不好吃。去年冬天我索性买了一麻袋扔在院里让它冻，结果这几天拿回家还是不好吃。

      因为真的太怀念那个味道了，发誓以后的第二十多年后，我居然买了个小铲子去地里刨冻山药去了，忙了一下午也算有收货，捡了几颗拿回家煮上了，为此我还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和我分享这顿美味，并且还特别精心准备了几道配菜。结果酒喝了、配菜也吃了，唯独没人动那几颗黑山药蛋，只有我咬了几口，还是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