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凶手的杀人手法有一定的仪式性，两个案发现场有多处相似的布置…”
隋愿一边在电脑上打着字，斟酌着自己的用词。突然她的微信开始跳了起来，隋愿本来不想管，看了又有点烦，才点开了微信。
“Hi！”备注为白梨的账号非常生硬的像她打招呼。
朋友圈里只有几张照片，多半是她儿子的，在一张合照里隋愿看见了楚子安。她横竖看了看，看出了他和楚子虚的一点相似之处。两个人毕竟是表兄弟，眉眼之间还是有相似的。隋愿在心里默默衡量了一下，然后果断的屏蔽了答案。
“白华那天做的事情…真是抱歉了。”白梨回她的消息跳了出来。
“没事。”隋愿没多想回答。这不是白华第一次做出类似的事情了，隋愿仅仅感到被冒犯了，但却生不起大气来。
白梨那里一直在正在输入，隋愿叹了口气继续起身去玩手机了。过了一会儿，白梨发来了很长的一段话，“我知道你想知道关于贺兰和贺芷的事情，有些事情我比白华知道的多。我和贺兰、贺芷在一所大学上过学，我在大学里听过一些流言蜚语。大概是我大二的时候，有人说贺兰和贺芷一起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她们自杀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就有人开始说和他有关。我忘了他的名字了，只记得叫什么磊，以前是她们爸的学生。”
隋愿一惊，“你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不知道。”屏幕上显示出一条让她失望的字，“不过我可以让白华帮你找找，虽然希望不大。”
过了一会，白梨又说：“还有啊，如果你见到楚子虚能不能劝劝他，他和楚子安又吵了一架。我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隋愿虽然不想掺合别人家的事情，一手在文件里搜索着有什么关于贺兰和贺芷在大学时候的消息，又耐不住好奇心的一手打道：“怎么了？”
“没什么的。楚子安只是不太习惯异能者的事情…”白梨回答，“我还有事，你去忘吧，拜拜。”
隋愿叹了口气，和她道了别。她看着文件里贺兰和贺芷的照片，不由地出了神。隋愿不理解她们的人生，也不理解她们对自己案子的影响。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相信白华了，但是她却觉得两个人和死去的孩子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死去的两对双胞胎都是女孩，年龄不一致，出生在并不富裕的家庭，父母忙于工作，却没有敌人。为什么有人会对她们痛下杀手？照片上的贺兰和贺芷微笑着，看上去那样年轻。她们的年龄永远被凝固在了二十岁，而那些孩子则更加年少。
隋愿继续打道：“凶手的作案动机不明，但极可能在年轻时有收到过心理创伤，可能被卷入过刑事事件。推测凶手的手法和做法更像一位男性，有一定的医疗背景…”
突然隋愿打字的手停住了。一个寒颤在她的背脊蔓延，隋愿突然感觉喉头冰凉，莫名的恐惧朝她侵袭而来。她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恶意，肆意地环绕着她，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几乎弹跳般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朝门口走去。紧锁的门外散发出让她恐惧的情绪，她悄悄地朝猫眼外看去，走廊里空无一人。隋愿再次确认了一下门闩，然后把一旁的鞋柜用力推向了门口。她有反锁了所有的窗户，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当隋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想要再次寻找刚刚的感触时，她却找不到什么了。
”罗磊。”她手机里陌生的电话再次浮现出了一条消息，“不用谢。”
柒
隋愿战战兢兢地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醒来赶紧出了门。她实际没有哪里可以去的，这天是个星期六，她不能去上班，也不想去警局。两个小时之后，她发现她站在白华家的门口。巨大的宅邸看上去十分空荡，但隋愿可以感受到有人。前门很快被打开了，她看见白华乌黑的长发在门前一晃，给他打开了一条缝。隋愿叹了口气走上前，“白华，我……” “我知道。”白华打断了她，“进来吧。”
隋愿没有质疑她跟着走进了宅邸。白华的脚步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白梨平时不住在这里。”白华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解释，“这儿和学区房沾不上一点边。”见隋愿没有回答她，她继续说：“白梨的学生手册还在我这里，我可以帮你查查罗磊的地址。”
他们走上楼，走进了二楼一侧的书房。沉寂的房间里浮着轻微的灰尘，在朦胧的光线里上下起伏。白华慢慢走到了书桌前，坐了下来。隋愿忍不住问：“平时就你一个人吗？”实际隋愿早有了答案，白华的交际圈一向很小，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好像期待着什么别的答案。
“蠢问题。”白华不留痕迹地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我能找到一个男朋友吗？” 当他的思绪、过去和未来都展露在她的眼前的时候，白华真的能维持一段恋情吗？隋愿叹了口气，不由地想同意白华。白华没再理她，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本硬皮的本子，翻了开来。
“上面说罗磊毕业了在市医疗研究所工作。”她看了一会儿告诉隋愿，“这个记录有好几年了，但你想去看看吗？”
隋愿同意了，又加上，“还有，我很好奇是谁一直在照顾贺鸿儒，还给他付着医院的钱。”
白华点点头，“我会叫人去查的。我也会让人把警局那里的人解释清楚了…杨三还是个新手，我怕他出了什么岔子。”
隋愿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愣了一下，想起了第一个作案现场的年轻警官，“他？” 她不知道白华的联系已经扩展到了这种地步，
“你可以相信他。”白华没有解释，“我们会尽量帮你把警局的事情办妥的。但是楚子虚一直是个定时炸弹，连我也搞不懂他。”
隋愿又听到了这个名字，问：“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是楚子安的表兄弟。”白华回答，突然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隋愿跟着她走了出去。白华一直是个奇怪的人，大半部分时间她的都不解释她的做法。隋愿不清楚白华的势力到底有多强大，但她显然比平常透露的更有势力。
白华叫来了她的司机，两个人向研究所驶去。车程里白华安静无比，隋愿抓住机会开始问和案件相关的事情。白华听了她的问题，叹了口气：“我曾经梦见过她们……那是我们十六七岁的时候了……我感受到了她们的痛苦。“她顿了顿，”贺兰和贺芷的异能并非与身俱来，她们的父亲对她们做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是什么。当她们两个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会造成巨大的痛苦，那种痛苦大到时常会让她们失去理智。两倍的力量，两倍的体格，她们不懂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她们不断地失控，无论她们的父亲如何束缚她们，两个人都有办法逃出来…”白华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在那一瞬间，她看上去面无表情，“我梦见过她们第一次发现自己杀了人时候的痛苦，所以我对她们有一种同情感。我或许应该彻底阻止她们，但是我让她们活了下来。”
“她们…”隋愿刚想开口，白华却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们的能力是无法控制的，如果两个人在一定时间不融合便会死去。她们无法抗拒融合的欲望。”白华解释道，“我想这也是她们为什么最后还是自杀了。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我是那样的同情她们对生活的失去控制，但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阻止他们的死亡。”
隋愿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很久她才理解了白华在说什么，“五年。”她说道，“在她们死之前五年你就知道这件事情会发生了。”
“我无法阻止未来，无法阻止死亡。”白华回复她，“但是我的决定会决定未来。这些孩子的死去，贺兰、贺芷的死去…隋愿，我们无法阻止所有的事情。”
在那一瞬间她的思维打开了一条小缝，那像是隋愿脑海里的一道光芒。她毫无声息地探入了白华的大脑，看见了一小片记忆。一个死去的孩子倒在地上，一个男孩，大概七八岁左右。鲜血从他的额角流淌下来，隋愿可以看见他头发间的一片头骨。她瞪大了眼睛，看向白华。白华没有说话，扭过了头。
车子突然骤停，她们停在了一栋楼前。隋愿看向边上的牌匾，“市医疗研究所”。她和白华互相看了一眼，一齐下车。这是隋愿唯一的线索，她怎么也要追下去。
他们没有费多大劲就找到了罗磊。
罗磊是个长相不差的男人，对他们也是非常配合。可惜他对隋愿的帮助太小了。罗磊还记得贺兰和贺芷，却对当时的传言一笑了之。
“我记得她们两个。”他看着白华递来的照片微微一笑。隋愿在那个笑容里感受到了一丝悲伤，属于旁观者的哀悼。“我见过她们几次，也听别人说过两个人喜欢我。但是我从来没有和她们说过话，直到她们死了我才知道她们到底是哪个系的。真是可惜了。”
是可惜了。隋愿想，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仅仅是通过同理心，没有任何真正的痛苦。贺兰和贺芷不过是他人生的过客罢了。隋愿看着他，从他的忧虑里探测出了一些异样，“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们的吗？”她问。
“我记得她们父亲是个有名的科学家吧？你有没有问过他的助理知道些什么？”罗磊问，看上去有些迟疑，“我在学校里见过他好几次，好像叫刘明非？他还在我们学校里工作过两年，当助教。”
“你可以把名字写下来吗？”白华从一边抓了一张纸。罗磊赶快拿笔写了下来，一边回答：“我和他不是很熟，但是他好几次提到认识贺兰和贺芷，还问我认不认识他们。”他把纸递给了白华。
“谢谢。”白华一把抓住隋愿，拉着她向他道了谢，匆匆忙忙地走了。她看上去虽然赢弱，力气倒是不小，隋愿跟着她一路小跑。她们走出了很远，白华突然停了下来，让隋愿喘了口气。
“怎么了？”隋愿问。白华猛然扭过头，盯着她，“刘畅然。当时贺兰和贺芷意外杀死的那个小男孩叫刘畅然。”
柒
拜访罗磊的第二天，隋愿第一次以异能者的身份与杨警官见面了。杨三显然对一切不是很熟悉，对调查刘明非和刘畅然关系这件事情表现的很生疏，甚至要隋愿在一旁看着他。
“啊！找到了。”杨三突然一拍桌子，从一堆文件里站了起来，“刘明非是刘畅然的哥哥，当时发现尸体的也是他。”
隋愿接过那个文件仔细阅读着上面寥寥地几行字。刘明非当年在初中部上学，放学后一个人走去小学部寻找他的弟弟，却一直没有等到人。他开始在四周寻找他的弟弟，结果在一旁的小巷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隋医生，你觉得这可能是个杀人动机吗？”杨三在一边问。
“不一定。”隋愿盯着文件回答，“但是我相信两者之间一定有关联。”如果刘明非是在向贺兰和贺芷报仇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创造出和她们一样的异形呢？又为什么要为她们的父亲工作那么多年呢？
杨三点了点头，没有问她为什么，“警方一直在调查死者之间的联系，我们一直没找到什么线索。”
“你有查过和医疗有关的记录吗？”隋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刘明非和贺兰、贺芷一样学的都是医学，他干的工作肯定也和这个有关。”杨三听了觉得有点道理，拿了支笔记了下来。他写完了，顿了顿，突然抬起头，“隋医生，你有见过白华吗？”
隋愿听到了这个问题，皱了皱眉，“你没有吗？”
“没有。”杨三愣了一下，“不，联系我的人不是她。是个男的。”
隋愿想想白华身边的人，指不定到底是哪一个。“楚子虚。他说我和他一个高中毕业的。”杨三补充道，“他说白华托他找一个可以接应你的异能者。”
“那是什么时候？”
“大概两三个月前。”杨三困惑地回答。
“我在两三个月还不认识楚子虚。”隋愿半自言自语半对杨三说。
“两三个月前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和我一样的异能者。”杨三说道，“你觉得贺兰和贺芷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和她们一样的人？”
“不…”隋愿想起两个人，她们的能力，她们的背负。她们真的觉得自己和其他异能者一样吗？贺兰和贺芷与他们并不相同，使用异能对于隋愿并不是痛苦的，但是对于贺兰和贺芷却是一种折磨。她们不应该获得这样的能力，但是她们的父亲却想扮演上帝。“我和白华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她转移了话题。
杨三似乎看出了隋愿的心不在焉，也多半猜出了原因。他迟疑了一下说：“隋医生，当楚子虚来找我的时候，我其实没想帮他。毕竟我好不容易当上了警察，这事儿吧…搞不好会毁了我的前途。但是我听说过白华和你们的事情，如果白华相信楚子虚的话，那他一定不是个坏人。”
“我知道他不是个坏人。”隋愿叹了口气，“所以这才更加令人困惑了——”
房间里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她，两个人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电话上。杨三接起了电话，语气突然凝重起来，他掏出笔记本开始记下什么，粗略的“嗯”了两声以后，迅速挂掉了电话，“隋医生！贺鸿儒不见了！”
捌
当隋愿和杨三赶到医院的时候，贺鸿儒本来在的病房已经被警察团团围住了。隋愿之前找过的老警察站在门前，看见她来了倒是没怎么吃惊。他大概是猜到了这和隋愿之前来询问贺兰和贺芷的事情有关，便给她讲了一下大概的事情，“护士今天早上来给他打点滴发现人不见了。我们现在正在调昨天的监控，看看为什么好好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他也不能站起来走出去吧？“，隋愿想。很显然是有人带走了贺鸿儒，但为了什么？
她的手机突然震了震，手机上那个陌生的号码又发了一条短信：“你的时间不多了。”这回她失去了陪他玩的耐心，几乎确定又充满怀疑地回道：“楚子虚。”
对方没有否认，反而回了一句，“2楼门诊收费处，找我。”
隋愿收到这条消息，赶紧看了看周围。警察们都各忙着各的，显然没时间关注她。隋愿赶紧揣着手机下楼去了。她从楼上下去不过花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但是对她来说仿佛过了一个小时。楚子虚知道的比她多得多，但他却不愿意向她透露太多，和白华的神神叨叨有的一拼。隋愿不由地烦躁起来。在门诊排队的人群中，她一下看到了楚子虚。他的个子和身材十分显眼，再加上隋愿这几天老想着他，因而飞快地认出了他。在拥挤嘈杂的人群里，楚子虚淡定得格格不入。
“隋医生。”他看到她一笑，在她脑海里说道，“好久不见。”
隋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好久不见。”
楚子虚没有和她废话，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隋愿接过，看到照片上面是一个女孩，大概二十多岁，笑得十分甜美。她有些困惑地看向楚子虚。楚子虚解释：“这是林妙音，二十三岁。读心者。她昨天下班后没有回家，电话和其他联系都打不通。她的父亲是我的熟人，知道事情不妙就联系了我。”
隋愿看着照片上的女生，虽然心怀同情，但忍不住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楚子虚带着她往人群里又挤了挤，依旧只和她思想交流，“林妙音是刘明非最后工作的儿童医院的实习护士。我之前为了找刘明非找到了她，她告诉我刘明非在儿童医院几个月就转走了，还有…他可能是个异能者。”
“你觉得…刘明非？”
”我觉得这个概率不小。我昨天刚和她说过话，她今天就不见了。”
楚子虚没有再要回那张照片，隋愿就把它收了起来，又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她？”
楚子虚叹了口气，“我更希望把自己放在暗处。我的工作性质和白华很像，抛头露面给我们带来的危险你无法想象。要不是林老师之前于我有恩，我甚至不会来找你。”
隋愿低头，看向了那张照片。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的隋愿也这样年轻吗？“我会让杨三查一下的。”她保证。
楚子虚微笑了一下，冲她点了点头，离开了她的思维，转而在现实里对她说：“明天白梨和楚子安请吃饭，你也来吧。”
“好的。”隋愿没有问他为什么，答应了下来。她看见楚子虚走远了，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或许是白华有事情找她，隋愿想，耸了耸肩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玖
隋愿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大半天，当她回想起和楚子虚的交集时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当晚，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早已淡忘的女孩的尸体躺在医院的地板上，只是所有的女孩都有林妙音的脸。刘明非穿着白大褂拿着手术刀站在贺鸿儒的身体旁，贺兰和贺芷在他背后拿着尖刀。所有人都举起刀，刀起刀落。
梦里的隋愿在尖叫。
隋愿害怕自己无法做到这一切，无法解开这个谜团，无法拯救林妙音。异能者的身份让她变得特殊，她必须向父母隐瞒自己的身份，一直在谎言里挣扎。有时她宁愿不要成为一个异能者，不用肩负能力所带来的责任。
有时候她理解贺兰和贺芷的痛苦，有时候她不行。
隋愿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了很久。她不确定自己在梦中的想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在意识模糊时的自哀自怜。疲惫不堪地爬了起来，她看了看时间，洗漱了一下，就去找可以换的衣服了。
想起楚子虚昨天的邀请，隋愿有点纠结到底穿什么好。她想着，翻找着自己简单的衣柜。在翻找中，一阵恐慌突然在她大脑里开始盘旋。这和她之前感受到的危险并不一样，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波潮。猛烈但是短暂。
“救救我！”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嘶吼。
这是一个对所有读心者的广播，召唤着周围的每个同样的异能者。在隋愿的脑海里，远处的一个女孩在呼救。她多多少少猜到了那是谁，赶紧随着呼救延伸着她的思维，穿越都市里人群嘈杂的内心世界。在那声呼救之后的几分钟里，更多的读心者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当隋愿快要达到呼叫的发源地时，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隋愿在漆黑的思维里寻找着林妙音的踪影。但是呼喊的回声突然断了。只有在一个读心者完全失去意识或者死亡，他留下的痕迹才会消失。
隋愿站在黑暗中不知所措，在她能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浮现在了读心者的联络网里。全城的读心者都在传递充满了忧虑的思想，她可以感受到向外释放的思绪，散落在网络的四周。
“林妙音。”她对所有人说道。
他们朝她点头，然后退出了联系。隋愿开始了漫长而短暂的等待。她可以听见城市里的细语，读心者向他们所认识的同伴询问着。所有的异能者都开始四处寻找他们熟识的人。不同的异能者使用着不同的能力，寻找着同一个声音。
这是楚子虚想让她做的事情，他想让隋愿出面去寻求其他读心者的帮助。隋愿有些怅然，她本来想给自己一些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就这样被顺水推舟的推上了线。
“凌江路800号。”
“七幢”
他们将支离破碎的信息传达给她。
隋愿迅速地退出了联络网，给杨三打了一个电话。他没有怠慢，很快查了到了地方的信息。凌江路那一带都是废弃的公寓楼和商铺，原本是要建造一个社区的，却因为各种问题被弃置了。不清楚杨三的异能是什么，隋愿有点担忧他们是否能找到人。杨三却打着保票，保证他在找人上没有什么问题。
杨三很快来到了隋愿楼下，并联系了她。隋愿半走半爬地下了楼，找到了杨三的车。她明显把杨三吓了一跳，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我没事。”隋愿告诉他。杨三将信将疑地瞥了她一眼，“我们真的不要带一点后援嘛？”
隋愿愣了愣，“你就是我的后援。”
杨三也愣了，过了一会儿，吐出了个，“好吧。”他一脚踏下了油门。
隋愿在闭上了眼睛，她想要休息一会儿，脑海里却出现了楚子虚的声音。“谢谢你。”他在她脑海里说道。隋愿不清楚楚子虚是如何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她的，又或者他一直都能通过心灵感应的方法找到她，只是懒得这么做而已。
“楚子虚。“她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件事情你可以拜托任何一个读心者…是白华让你来找我的吗？”
楚子虚笑了一声，“是。”他估计是感受到了隋愿依旧没有散去的困惑，又解释：“大概几个月前，白华突然找到我，想让我帮忙‘激励’一下她认识的一个异能者。直到她询问我关于那些孩子的谋杀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隋医生，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隋愿顺口地问。
“你想和异能者的活动撇清关系，却偏偏往异能者的事件里面跑。”楚子虚回答，“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隋愿在现实里翻了个白眼，“你难道不是吗？你告诉我你不想要掺合这个事件，却又干涉我的调查——除非——。”
——就在隋愿想听楚子虚的回答时候，杨三突然停了住了车。
“额…隋医生？我觉得我们到了。”
拾
杨三和隋愿朝地址所指的建筑工地走去，周围是一片渺无人烟的空楼。每一栋房子都长得一模一样，上面的门牌也早就被灰尘遮挡了。隋愿看得十分吃力，无法分辨出哪个楼到底是所谓的七幢。杨三走了一圈，有些懊恼，转头对隋愿说：“隋医生，你像我保证你不会笑好吗？”
隋愿有点懵，只好同意。
杨三看她的眼光里带着点怀疑，但还是深吸了口气，尝试发动他的能力。他的瞳孔收缩起来，毛发开始在脸上生长，灰色的茸毛充满了他的脸，他的五官也随着脸部变化扭曲。当杨三的牙齿变得尖利无比的时候，隋愿才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你是个哈士奇？”
“狼！”杨三愤怒地回答，声音仿佛动物的嘶吼。隋愿不有得想起了网上哈士奇说人话的视频，笑得更开心了。
笑归笑，正事还是要办的。兽人作为异能者的一种，极为常见并且长相异于常人，但在有着敏锐的感官。杨三可以轻易地闻或听到周围异样的痕迹。
“我闻到了血腥味。”在嗅了嗅空气后，杨三突然振作了精神。他朝一边奔跑过去，直冲一条小道。他作为兽人的时候动作比往常更快，隋愿追在他后面气喘吁吁。本来因为使用异能而体力耗尽的身体到了透支的地步，让她几乎眼前一黑。跟着杨三七拐八拐，他们突然冲进了一个楼里，并在杨三的带领朝楼上爬去。一股刺鼻的味道随着他们上楼变得浓烈起来，隋愿轻易地认出了那种味道——消毒水。杨三也突然在那层楼止住了，他扭过头看向承重墙的另一边。和隋愿交换了一个眼神，杨三快步向哪里走去。隋愿顿了一下，跟上了他。
在浓重消毒水的味道里，她闻到了一丝血腥味，隋愿的心突然吊到了嗓子眼。她面前简陋的楼层里摆放着一张病床和检测仪器，地上散落着拔下的输液管。在病床的一角下，隋愿看到了一小泊干涸的血液。隋愿飞快地跑过去，看见了一团黑色的长发。林妙音的脸色苍白，纹丝不动。在那一瞬间，隋愿以为她死了，她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隋医生，她还有呼吸。”杨三把她从放空中拉了出来。
“快叫救护车。”隋愿反映了过来，命令杨三。她并不是一个急救医生，但她至少知道一些基本的知识。隋愿拔开林妙音的头发，看到了一条接近五厘米的伤口，大概是撞击到什么尖锐物品所导致。隋愿抓起了病床的床带，没有时间把它撕成小片，而是就这样把它按在了伤口。林妙音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似乎因为突入其来的疼痛恢复了意志。她突然紧张起来，面对眼前陌生人充满了恐慌和敌意。她开始企图挣脱隋愿按在她身上的手。
“别动，别动！”隋愿尝试阻止她继续牵扯自己的伤口，“是楚子虚派我来的，是楚子虚。” 在林妙音过度的惊慌里，隋愿看不见她的思想，只能感受到浓烈的恐惧。她用力压制着林妙音颤抖的身体，一遍遍告诉她，“我们是警察，我们是警察…”
林妙音很快又失去了意识，但救护车的声音已经逐渐接近了。隋愿跪在林妙音面前，僵持不动。她听着医护人员爬上楼的脚步声，和杨三向他们示意的声音，僵坐在那里。她不敢动，因为她害怕轻微的移动会加重林妙音的伤势，或者在她松手那一瞬间，流出来的那一毫升血液是林妙音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之前没有注意到，隋愿想。无论是伤害林妙音，还是杀死那些女孩，刘明非都对细节的控制和使场景相似的欲望。比起一个一丝不苟的连环杀人狂，他更像是在实验，在学习，像一个学者。但当有人阻碍他的成果——就像林妙音一样时，他又会变得暴力而冲动。
——“隋医生，我们去医院好吗？”
杨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隋愿这才慢慢这了起来。在他的带领下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