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很久没有梦见我妈，昨晚竟然梦见她给我做的那件绿色呢子衣服。在梦里，我哭了。哭得很伤心，大概是想她了。

    还记得那年高中未毕业，跟着我妈去商场，经过布料柜台时，我妈突然被什么吸引住了，柜台上放着一匹绿色纯毛的呢子料，卷成一大卷被人翻动着左右看。那种绿，像青青草原一般清新的绿，但又绿得不浮夸、不凝重，有一种恰到好处的雅致。我妈抚摸着布料爱不释手，艳羡而深情。她说：“我年轻的时候，就想有这么一身衣裳穿，可惜买不起啊。”

    她跟售货员打听价钱，然后比量着我的身材扯了块布料。我知道，这完全在她的预算之外，因为纯属偶遇，但她买得毫不犹豫。等我一参加工作，她就张罗着给我做衣服。但这块布料要做成什么样式，她心里还没谱。

    我心里也没谱，只好瞎提建议：“做成西服领的上衣？”我妈瞅了我一眼不屑地说：“净瞎说，做成那样能好看？”我的审美是我妈嘲笑的对象，不光是审美，关于我的很多方面都不招她待见，谁叫我学习成绩一般呢？

    我只好噤口不言。幸亏表妹有一件呢子衣服样式不错，我妈把她的当成样品和布料一起送到裁缝店里，那个瘦小精干的女人拿着这块料子翻来覆去地量，说：“这块料买的不好啊，做上衣可惜了，做成中长款就不够。”我妈说：“你再量量。”然后拿出表妹的衣服让她做参考。女人拿着尺子又量了一遍，横比划竖比划的，算了半天，说：“幸亏你闺女不胖，要是做成这个样子的话，勉强吧，也就刚刚好，一点也剩不下。”我妈终于松了一口气。

    衣服终于做出来以后，我一看，是小翻领、收腰，长度比中长款稍短，跟表妹的还不完全一样，穿在我身上刚刚好。我妈板着我的身子翻来覆去地看，没挑出啥毛病，只是感慨地说：“这个绿色是真好看，可惜我年轻的时候没穿上。”但她的眼神告诉我，衣服穿在我身上，她有十足的满足感。

    90年代初，流行大棒针织的粗线毛衣，我没用粗棒针织毛衣，给自己织了一条粗线围脖。线粗，网眼也大，白围脖在胸前挽一下，配着我的绿呢子衣裳非常好看，无论我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回家，走在路上都招来不少目光。那时我做出纳，每天去银行，在柜台前等着办业务的当口就有人打听，这件衣服真好看哪儿买的？

    回家告诉我妈，我妈十分得意。年轻时没穿上这件衣服的遗憾被我弥补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要不是这个梦，我早已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