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一·爱不重不生娑婆(8))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望江南》

一转眼秋风吹过，才刚至冬初，这终年温热的灵山寺，竟也落了两回雪。山里人迹罕至，从千佛塔到寺外的灵宝泉，一片银装素裹，更添肃穆。

白皑皑的雪铺下来，遮盖了木香园大大小小几间院子屋顶头的瓦片。除了清风那老和尚院子里的腊梅正开得傲雪欺霜，其余花草个个在凛冽的寒风里败下阵来，时辰尚早，寒云正捧着一本《金刚经》坐在珙桐树下，这树原本并不十分茂盛，这两年来倒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于这冬日时节依然拥有强劲的枝干。清风将两只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边打着寒颤边走进归兰院，全寺上下属寒云的院子最为暖和，这小子平时笨头笨脑，竟也能想出将旧衣袍连缀起来搭在珙桐四面树枝上，再在树下生一堆火这样的好主意来，清风掀开一角，钻进了……(暂且叫它小暖棚)小暖棚里，一感受到热气，眉毛上结的霜立马化成了水珠。

听到有人进来，寒云也视若无睹，依然自顾自地念着书，直到清风拍了拍身上的雾气，一屁股坐在火炉旁边，寒云这才放下书，忙将火炉往杓兰花旁边挪近了些，清风立马骂到:“你这小和尚，这秋冬时节我日日来陪你，你竟然嫌弃我！”寒云又将书拿起来，轻笑了一声说到:“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分明是太过懒惰被众师兄弟嫌弃无处可去，只好来我这里聒噪。”听了此话，清风不好意思地笑笑，趁寒云不注意，又往火炉旁挪了挪，神神秘秘地说到:“今日方丈召了寺里守门的弟子前去问话，听扫地的小和尚说，近来奇怪得很，寺门前供奉的祭品竟无缘无故得丢了两回，许是山里的野兽因冬日缺食，趁守门弟子不注意，偷偷叼走了罢。”寒云没有做声，似乎是在静静思考，“对了，你近日出门去挑泉水的时候，可要当心莫遇到野兽了。”寒云掀开帘子看了看天色，放下书对清风说到:“你左右无事，便在这里帮我看着杓兰，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今日还未挑水来浇花，趁现在天色还早，我去去就回。”

清风见这暖和的棚子马上只归他所有，露出几分欣喜来，“寒云，这满园植物皆归你照料，怎的不见你替其他花草搭棚取暖？”寒云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万物自有得时，冬天来了，它们自然要忍受寒冷。”

“那你又为何只精心护着这杓兰？从花落到今天，我见你日日捧着书念与它听，浇水松土从不懈怠。按寺里规定，一人只可分一个火炉，你却将这炉子放在这里给花取暖，自己夜里睡冷屋子。”寒云想了想，嘴角微微上扬，“无他，只因满园花草，我最喜杓兰。”说完，跨步出了院门。

寒云走到寺门外，见今日守门的弟子果然多了两人，看来确如清风那老和尚所说，寺里的贡品丢了，方丈这才派人严加看守。又往前走了几百米，到了灵宝泉，寒云到底是年轻人，踩在雪上也不觉着冷，又因为走了一路，此时竟冒了细密的一层汗，他将外袍脱下来放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又捡了两颗中等大小的石头，蹲下去砸开泉面薄薄的冰，待装完满满的两桶水，寒云擦了擦汗，正欲回去，一转身发现外袍竟不见了，寒云弯下腰去看，就在大石头的右边，发现了一些深浅不一的小脚印，延伸到下山的小路上，寒云想起来临出门前清风的嘱咐，心中惊讶，莫不是真有野兽在这山中出没，如此想着，手中的动作却并未停顿，等将两桶水藏在大石头后面，寒云便循着脚印，向小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