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随想

两周之前,房子到期,我们没有续租——张小莽一家三口(肚肚里有了宝宝),回到张家口的新家;我收好东西,回老家去了。由此正式离别了北京,以后再来,只能住酒店了。

在此之前,我和张小莽合租四年,从太阳宫辗转到天通苑,又集体迁移到通州北苑一带,从最初的二人世界,到鹏举(张小莽的男人)加入后“情侣与电灯泡的灿烂生活”,回想起来,都令人感慨万千。

我会怀念我们一起聊天、逛街、做菜、涮火锅以及减肥失败的日子,也会怀念节假日一起开车回家时一路上的欢快。过程中,张小莽恋爱、结婚,现在怀了小菠萝;我好像也在犹犹豫豫中,一步步接近婚姻。

这真是我们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段时光,包括职业走向、生活选择、变胖、显老、交朋友、聚散离合,都在这期间随性且不受控制地发生着。无奈,又很蓬勃。

回到老家,会觉得时间变慢了一些。我的家不在小镇,而是真正的农村。村子里至今没有一家饭馆,没有早餐店和公共浴室,当然也没有台球厅、网吧、咖啡馆,只有规模不大的超市和小卖铺。当然还有湛蓝的天,厚厚的云朵,青山,低矮的红瓦房,满园蔬菜,傍晚的炊烟和大片的玉米地。

上次我男朋友到我家去,面对家里的厕所,觉得十分为难,农村的厕所,到底是简陋了点,不过也挺有意思。听说农村厕所的改建工作,正在提上日程。

生活在村里,还有很多比较伤感的体会。

在村子深处、一片被称作“后山根儿”的地带,人变得越来越少了。

小时候,那真是很有烟火气和人情味的一片区域,谁家有比较重大的事,诸如盖房子、娶媳妇、家里老人去世,左近邻里会齐齐上阵,男士们负责力气活,女士们在家准备伙食,与《请回答1988》(今天还跟我婆婆安利这部剧)里的温情颇为相似。一番艰苦的忙碌后,会有一场酣畅的酒局,尽管那时物资匮乏、伙食欠佳。

那一片生活着四位女士,她们既能下地干活、也能料理家务,心肠很热,且酒量不凡,被誉为 “四大金刚”,其中一位是我三姨。

今天,“四大金刚”里的两位,已经离世,我三姨一家已经搬走多年,只剩一位大娘守到原来的地方,再无酒友。

不少以前熟悉的长辈,在这几年离世。可能上次回家,他还挂着满脸笑容与你问候,下次,就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再加上有一户和和美美的家庭,搬到河套边沿敞亮的新房子里去了,那一片变得愈发寂静。

村里的生活,有忙碌和无聊两个侧面。人们忙着生活,从事各种各样的活计,但多是短期的。两份工作的间隙,往往会有一些闲暇,人们会在这时打理菜园,上山摘野菜、挖药材……如果闲暇更长,便有一种空洞和无聊随之而来。

很多城市里的上班族,设想着躲进山村,关闭手机,与世隔绝。实际上,现在的农村,反倒有大把时光埋头于手机。毕竟,这是最触手可及的休闲娱乐,可以填满一段又一段的无聊时光。

我看李子柒的视频,会觉得很牛,但没有哪怕一分的共情。因为,我儿时和现在所经历的乡村生活,俨然不是那副样貌。那种带有表演性质的、充满各种仪式感的精美乡村生活,最多是城里人意淫的乡村生活。真正的农村生活,在很大程度上,是追着城里的。城市与乡村截然不同,但绝非割裂。你能想象我妈现在如何买菜吗?她是在手机上下单,第二天去村里的提货点自提,我把这种现象称作:“o2o在农村悄然落地。”

我这次回来后,父母规划着给我布置一块工作区域。于是在我卧室的窗前,铺了一块小地毯,添置一张新书桌,上面摆放台灯和小摆件,房间里放了很多植物,抽屉里有纸笔和杂志。我又把搬回来的书,分门别类地码放在桌下。很快便有一个一块即可以工作,也能放松的私人空间,有种满足感填满了我的内心。

晚饭过后,拉着我妈去散步,胡同外面,没人聚集在矮矮的石头墙边聊天说笑了。曾经,那里每晚都有露天且没茶的茶话会。小时候,很多恐怖故事,都是从哪听来的。

碰到两三岁的小朋友,会对我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我想,是因为村子里年轻女孩实在太少了。

村里的比较年轻的那代人,绝大部分都买了车;岁数大点的,有不少也开着一辆二手车,平日里想去哪去哪,走亲戚,下馆子,或短途旅游,都可以随时出发。一些人家,在院子里安装了摄像头,村子里人变少了,但防范的心变强了。

村部窗前,有一个篮球场;路边的小广场上,有两个乒乓球台,但大部分时候闲置,半大小子都住在学校,大人们基本不感兴趣。即便这样,我经过时还是会想,要是再有个足球场就好了,哪怕不算大、不规范的那种。

我还设想着,要是能有一座小小的图书馆就更好了,有那么两面墙的书架,和七八张桌椅,孩子们放学后可以到这里写作业、看课外书,谁有空就过来给放两壶热水,我们这些念过几天书的,闲着没事可以去给孩子们做做辅导,大人们偶有闲暇,也可以到这里翻几页杂志,村里人还可以到这里举办小型音乐会,或者一起看看球赛什么的。

要是再有个小酒吧什么的,晚上可以过来喝一杯,可就太好了。那样,下午在附近九龙松旅游的游客,也可以在傍晚时过来点些烤串、喝杯啤酒,跟老乡们吹吹牛,到谁家园子里摘根黄瓜吃。这样的话,村子里也会更热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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