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焦虑

     

        “你别以为你成了合伙人当了老板就可以不务正业了！直播也不搞，店里也不去，你想作大死啊！”Joe的语音显得气急败坏。这些天乔幻不接电话、不回信息的行为，确实嚣张。乔幻入了股就不好好干活，如此行事，属实气人。

        刚刚倒完垃圾一身轻松的乔幻，短暂的快乐被Joe的火气烧没了，她要好好考虑一下，怎样不卑不亢的回复Joe，既能灭火又能保留住一个二老板的尊严。正琢磨呢，Joe发来第二条语音“我知道你刚领证，你要是有啥休假安排，可以休息，但是得先把店里工作安排好啊，蔻蔻一个人搞直播，你自己去看看，那节奏看得我都犯困，直播间观看人数永远两位数！”

        面对Joe给予的“体谅”，乔幻迅速找到了台阶。虽然现在看了这证领的着实不愉快，但是此时此刻，确实让旷工变得合情了。乔幻想先为自己的不负责任道个歉，让Joe安心一点，给他一个面子，毕竟错在自己。刚说了开头，Joe发来第三条语音信息，乔幻手指上划，取消了自己的信息录制。“你领个证还想休假啊！兵荒马乱的又不能出去浪，赶紧去工作！说好的当事业女性呢？想休等走上正轨再说吧，现在赔得要死，没那福利待遇！”Joe说。

        “你是谁？？？还我Joe…”乔幻回了一条文字信息。自从决定转型之后，Joe越来越能催了，催装修，催进度，催复工，催直播…他虽然远在深圳，但是感觉近在身边。以前的Joe，工作很忙，大事小情都交给乔幻，不是一个擅长操心的人。因为疫情，外贸订单跑了，Joe的实际工作量突然少了，而公司内部竞争却更猛烈了。Joe一边紧张工作，一边紧张退路，拥有了前所未有的焦虑感，所以对“桥”的关注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乔幻虽然跟Joe刚开始合作，但是她为Joe工作好多年了，Joe一直是一个艺术家一般的存在，先不说才华，作为一个老板，从不重视业绩和收益，这本身就很行为艺术。

        Joe没有回复乔幻的撒娇，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不回复代表了多重含义：“1，我没工夫跟你嬉皮笑脸；2，赶紧干你该干的事去；3，我很失望，但仍大度的再给你一次机会。”

        乔幻很是不爽，一方面因为自己怠工确实事出有因，跟单宇的破事还没理出头绪，Joe此时的责备无疑是雪上加霜；另一方面，是自己明明已经是老板了，怎么反而不能任性了？以前要是挨了批评，管他谁对谁错，都可以耍性子说不干就不干，现在当了老板，反而不洒脱了。就想安分守己打卡上班，打工就好了，谁想要当狗屁老板！拼尽全力当老板，还不是为了想任性的时候能任性！乔幻决定不鸟Joe，继续旷工，宣示自己的地位不同往日，如今已翻身农奴把歌唱！

        说起当老板，乔幻当时可谓是给Joe雪中送炭，准确的说是单宇给乔幻送炭。虽说这个冬天是个暖冬，大东北都没下几场正经大雪，但是经济上，没有比这个冬天更“寒冷”的了。

        大年初八，乔幻返长，跟往年一样，休了十天而已，但由于需要隔离，被动增加了十四天“假期”。然而，即便是隔离期结束，“桥”仍然不能恢复营业，不止“桥”，各行各业都在等着复工号令。这期间，乔幻和Joe也没有完全闲着，之前把直播看得太简单了，以为注册个号码，或者开通个会员之类的就可以。真正着手做，才知道麻烦很多很多。Joe坚持做TB直播，不想在K平台，不然会相对容易一点。不在k平台播，乔幻和Joe达成共识，Joe是不想降低Level，乔幻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没竞争力。

        她看过一些K平台的带货直播，那氛围就像十几年前的早市，十几二十块，三十四十，拼手速秒，嗓门一个比一个大，情绪顶过脑瓜皮。乔幻可不想受这份累，她就想美美的，轻轻松松的卖个货。再说K平台能卖出去的贵货也就是貂儿之类的皮草，你讲设计、讲剪裁、讲面料，全网都在讲，出不了头的。这里的受众，要的就是流行和性价比。

        TB直播，又真的太难弄了。乔幻和Joe、蔻蔻都尝试做达人号，但是长路艰辛，想要有体量少说也得一年半载。Joe等不起，因为装修花了些钱，又要续交房租，如今店铺没收入，工作又不稳，可以说捉襟见肘了。巨大的压力让Joe难以承受，催着乔幻做内容，学后台操作，学淘宝店铺装修运营。当然他自己也在学，但这一切都几乎是从零做起，而焦虑促使Joe此刻就想看到成果。

        Joe催着乔幻隔离结束就恢复营业，当然，是在开玩笑，但是焦虑是真的。乔幻嘴上骂着Joe无情无义，打算把弱小的自己送到新冠嘴边儿去赚卖命的钱，但实际隔离一结束，她就跑去房东那软磨硬泡又送礼，不仅给Joe省下两个月租金，而且房东还同意延期交租。2月18号，钟南山说等级可以下调，Joe看到新闻后立即催乔幻营业，乔幻虽然坚持再观望一阵儿，但是她提出不要二月份工资，并且说服了蔻蔻。蔻蔻答应的非常痛快，她说工资从复工的时候重新算就行，但是什么时候去上班得她自己说的算，真正感觉安全她就来。蔻蔻还说，不能等也没关系，就算她辞职了，着急用人就另找吧。

        生命面前，本就不多的工资显得更加微不足道，尤其对父母未老、没车没房没小孩儿的人来说，没什么财务危机感，只要还能维持温饱，就不急着去赚风险钱，早一天晚一天的，没什么所谓。

        Joe虽然巴望着“桥”能早日恢复营业，但是也不得不考虑乔幻和蔻蔻的心情，再说如果真的因为复工感染了，以他现在的财政状况，慰问金都掏不出来。没办法，再急也得等着，再说平时店里的生意也不怎么样，这时候就算开门营业，也不会有客人。倒不如观望一下，听指挥，随大流。只不过现在的局面僵住了，直播上不了，实体店不能营业，淘宝店也无人问津，就像陷入沼泽，想要做些什么，又什么都做不了，太令人窒息了。

        单宇陪着乔幻去给房东送礼，看着乔幻为争取免房租的事儿赔笑脸儿，看着乔幻她们笨拙的运营淘宝店铺，并打算从零开始做直播…后来直到乔幻连工资都不要了，单宇忍不住发问：“你们一件大衣一万块，真的这么缺钱吗？”

        乔幻冲单宇一笑，坚定的说：“缺！真缺！”接着她告诉单宇，Joe就是一普通家庭的孩子，不是什么富二代，在深圳做设计师，也是一打工的。“桥”是Joe的梦想，他想有朝一日能回来做高订。Joe一直在用工资养梦想，有时候还得用信用卡养。乔幻很佩服Joe的这份执着，她告诉单宇：“我从来没有过梦想，所以特别羡慕Joe”，单宇被乔幻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所打动，他反思自己，可能自己也是个从来没有梦想的人吧。

      乔幻继续跟单宇讲店铺：  “Joe非常固执，坚持不降价，人家想要高端嘛，那就挣不到钱咯。要说我们店的定价，太有问题了，好高骛远！”乔幻冲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我真是太有文化了，成语！”还跟单宇为此击了个掌，停顿了一下，乔幻无奈的接着说：“Joe定价时老跟一线看齐，但是人家是品牌溢价，谁知道‘桥’是个啥？我们只能靠品质和服务勉强撑着，挣的钱除去房租，都不够我和蔻蔻工资。他肯定是要贴钱的，在深圳也是租房子住，能有什么存款。这次危机，心态估计都崩好几回了，Joe现在是遇到大难了。”说完，乔幻叹了口气。

        “跟个小老太太似的！”单宇摸了摸乔幻的头，“别叹气，运气都叹没了，焦虑可传染，人传人，小心着点，少跟Joe唠嗑。”

        “人传人你妹啊”乔幻被单宇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