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

    豫北平原上,节气时近芒种。南风阵阵,天气逐渐燥热起来。风拂过一望无际的麦田,小麦叶子间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声音随着麦浪的起伏时大时小。天空中的布谷鸟开始多起来了,叫声此起彼伏,“布谷布谷,快黄快熟”,麦田在布谷鸟的催促声中渐渐变得金黄,小麦收割的时间到了。

    滑县人谈论麦收,一般会问今年几月吃麦啊?老人们会回答说四月吃麦或是五月吃麦。一句“吃麦”道尽多少饥饿年月的记忆。在过去,每年到了春夏之交,青黄不接,农民们忍饥挨饿苦等麦子成熟。农民收的是麦子,是平原上最重要的食物,更是生存下来的希望。

    麦收前,农村都会有大的集会,集会上卖的多是农具,叉、耙、扫帚、木锨等一应俱全,割麦子用的镰刀自然也是卖的最多的一种。农具准备好以后,就等麦子成熟了。

    要收麦子,先要造场。所谓“场”,是一块平整过的泥土地,用石磙压平硬化。造场的地方一般都在自家田里,靠近田间小道的地方,种植通常都是比小麦早熟的油菜。好在豫北平原是黄河冲积平原,淤泥地居多,土地用麦糠加上泥土稍微碾压以后,晾晒几天就会非常坚硬,不起浮土。

    场造好了,也差不多就该割麦子了。开镰割麦那天,天色刚蒙蒙亮,父亲已经在院子里磨镰刀了。麦子熟得快,割麦子要抢收,要尽快割完晾晒打成子入库,以防遇到连阴雨,大半年的辛苦就靠着七八天的收获了。割麦子要全家上阵,七八岁的我跟弟弟也人手一把镰刀下地割麦。

    豫北平原上初夏的清晨,天气仍然有些寒冷,在太阳出来之前,还需要穿着棉袄才能御寒。边割麦子边等待日出的感觉真是奇妙,那轮红日从远处的麦田里慢慢爬上来,随着太阳升高,身上的棉袄已经穿不住了。到中午时分,割麦子的人们已经只穿着短袖仍然汗流浃背了。割麦真是个辛苦活,我们这些小孩子自然难以持久,大人们一天麦子割完也是腰酸背痛。割倒的麦子用“杆草”(谷子杆)捆好,晚上拉到打麦子的场上。一捆捆的麦子码得整整齐齐,装在平板车上,孩子们则坐在高高的麦子垛上,摇摇晃晃地回到打麦场上。

    麦子在打麦场上晾晒几天以后,就进入麦收的关键时候—打场。打场是一项需要多人合作,还要借助畜力的活动。大量的麦子连杆带穗平铺在场上,用两三头牲畜拉了石磙来碾压麦子,达到给麦子脱粒的目的。一般由庄稼老把式来赶着牲畜打场,我家里自然是父亲来打场。人站在中间,用长绳子拉住牲畜,另外一只手拿一杆长鞭,嘴里喊着号子,牲畜带着蒙眼如同拉磨一样绕着圈子。石磙与木轴之间摩擦发出的吱呀声,在村庄周围想起,声音起起落落,从晌午响到黄昏。正午的阳光晒着,单调的吱呀声像催眠曲一样让人昏昏欲睡,打场的人和牲畜劳乏不堪时候,第一遍才算打好。打场人牵了牲畜到边上休息,大家纷纷拿了桑叉从一头开始翻麦秆,经过这样几次翻面以后,就可以将一些麦秸用耙子搂到边上去了。

      漫长的一天过去,麦杆变成了麦秸。麦粒和麦糠还混在一起,堆得像小山一样。现在要借用风力将麦粒与麦糠分离开来,这个过程叫做扬场。用木锨将混合一起的麦糠麦粒扬向天空,风力吹了麦糠和尘土飞出去,重的麦子落下来。几千斤麦子就这样靠着人力和风力,一下下地慢慢从麦糠里分离出来。

      打好的麦子堆在场上,黄中泛着黑,在晚霞的照耀下,显得颗颗晶亮。要祈祷再有三天好天气,那样麦粒就能晒干入仓了。待麦子入仓后,繁忙的麦收季就算过去了。

      收完麦子的父亲,喜欢在早晨来到田间地头。朝阳下,早前点种在麦垄间的玉米已经出土,清晨的露珠挂在玉米叶尖,闪着光。如果下场雨,玉米就能在几天内长得高过麦茬。三个月后,时间接近中秋,又要开始忙碌地收割玉米了。

后记:

    前几日给母亲打电话问安,闲聊中问起了还要多久收麦。母亲说,今年五月吃麦。一句“五月吃麦”,勾起我对儿时麦收季节的回忆。现在收麦子都用联合收割机,一天能做完之前十天的工作。农民大多在外打工,在麦收、秋收时候如候鸟般回家忙几天,农忙过去以后就又出去打工。新一代农民工有很多人选择让孩子在城里读书,村里平时就是些留守儿童和老人妇女。农村逐渐凋敝,我却不为这种凋敝伤感,正如我这文章写好像是美好的田园生活,却只适合来做回忆。社会终究要发展,只有实现城镇化,农业生产产业化,才是农村和农民的根本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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