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精英培训二期
文/小木山庄的溜溜
一
快到惊蛰了，这几天夜里总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明显可以感觉到山里的虫鸣声变多了，这窸窸窣窣的，不知是虫子在破茧而出，还是春笋在土里拔节。
王大爷照旧在清晨雾气将散未散的时候醒来，叼着没有烟丝的烟斗，背着手慢悠悠踱步到羊圈。他是村里的老红军，儿子打仗的时候牺牲了，老伴早年也因病没了，孤零零一个人住着。大队里照顾他，让他养大队里那十只羊，他便把这些羊当孩子一样，给它们起了名字，每天早晨出去放羊前都要与它们说说话。
“王小黑你今天又不乖，这墙是你踢的吧？”王大爷想用烟斗敲一下这淘小子的额头，脖子上有一块黑色斑点的小羊咩咩叫着溜到羊圈角落躲着，好像故意一般用软软的角顶了一下旁边那只左脸有块黄斑的小羊，让它出现在王大爷眼前。
王大爷恨铁不成钢地摸了摸这只被顶出来的小羊的头：“王小花呀，你怎么总是这么老实。”
每一只小羊都被叫了一遍，王大爷突然发现，最淘气的那只没有在羊圈里。
“王小淘准是又溜出去玩了，这孩子。”王大爷见惯不怪，到小羊惯常会去的后边菜地唤它，“王小淘！王小淘！回家了，爷爷带你去山上玩。”
可是菜地里没有像往常一样响起咩咩声。
小羊丢了！
二
丢了羊可不是小事，羊是生产队的任务，年底要交到公社去的。王大爷赶紧去找大队长，让他叫一些人一起去找羊。
大队长一听也急了，马上用村里的喇叭叫了几个青壮年到村口老梅树下集合。老梅树是村里人常去的地方，三姑六婶们农闲时喜欢一边做零碎活计一边在老梅树下闲聊，小孩们则在老梅树下玩耍。
这时全村人都知道小羊丢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小羊好端端的怎么会丢呢？该不会是哪个坏胚子偷去吃了吧？”有个大婶儿猜测道。“咱们村不会有这样的人！”大队长听了赶紧摆手，“咱们村一向以集体利益为重，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事。”
“那肯定是外村人干的。”有个小嫂子叫起来，“我早听说隔壁大柳树村羡慕咱们老梅树村的生活好，指不定是他们偷走了咱们的羊，好让我们年底交不上任务。”
“那不至于。”有大柳树村嫁来的小媳妇急了，“大家乡里乡亲的，又是同一个公社的，哪能做这种事儿。”
说了半天，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王大爷在边上听得着急，想说赶紧去周围山上先找找，别是跑进深山去了，那说不定被野兽叼走了。但是大家正说到兴头上，一时也没人听王大爷的。
有个撅着屁股玩泥巴的小孩抬起头看了一眼这群大人，插了句话：“王爷爷，我昨晚被一个大声响吓醒了，去尿尿的时候好像看到有辆牛车从咱们村路过。”
“哎呦，狗娃你玩儿你自己的，大人说话别插嘴。”狗娃他娘看自己儿子又玩得脏兮兮的，回头就说了他一句。
王大爷却觉得这可能是个线索。狗娃他家在村尾，跟王大爷家离得不远，再往后是村子的后山，那里路不好走，按理说牛车要路过他们村都是从村口那条大路走的。这几天晚上都有小雨，村尾的小路肯定很泥泞，更难走了，这不正常。
“狗娃他娘，你别骂狗娃了，要说昨晚那声响，我也听到了，还想着可能是今年的春雷呢。该不会是偷羊贼发出来的吧。”也住在村尾附近的人说。
大家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大队长和王大爷以及村里几个青壮年就一起去村尾看看。
三
村尾的小路是真的很小，那是经常上山砍柴的人辟出来的，夏天要是草木旺盛一些就看不太清了，不过现在还是初春，杂草长得还不太高，所以还是比较明显的。
王大爷蹲下身去看，果然看到了几道杂乱的车辙，可能是因为路滑，赶车的人技术又不太好，车辙很凌乱，甚至有种慌乱感。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听了王大爷的分析一拍大腿：“该死的偷羊贼，居然还是赶了牛车来的，该不会是想把咱们的羊全都拉走，结果因为那声雷吓到了，所以只偷了一只羊就逃走了吧？”
大家纷纷称是。王大爷发挥他老红军的侦察能力，教大家怎么看车辙痕迹，分辨这车是从什么方向走的。大伙儿也不顾路边杂草灌木上的夜雨沾湿衣裤，顺着车辙一路追过去，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立刻把偷羊贼五花大绑。
空气里水汽很重，山路上大雾久久不散，能见度很低，前面隐隐约约似乎可以听见一点人声。
大队长压低声音说：“前面快到山湾村了，会不会是山湾村那些人断粮了，所以来偷羊？”山湾村是县里最穷的村，四面环山，交通极其不便，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土地也极其贫瘠，一年里总有那么一两个月是断粮状态，年年都等着公社发救济粮。
终于看到牛车了，果然是朝着山湾村去的。有沉不住气的青年因为追了一路，火气正盛，忍不住大喝一声：“前面的偷羊贼，哪里跑！”
前面的牛车被惊动了，可以看到车上坐着个人，那个人还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肯定是用布把羊蒙起来了。看到后面一大群人追来，赶车的人和车上坐着的人都吓坏了，急急慌慌想加快速度。不想赶车人水平不行，牛不听话了，一通乱走，反而让他们快追上了。
车上坐着的人心里一急，抱着怀里黑乎乎一团就跳下车，忙不迭往旁边山上跑去。
老梅树村里的人看到了，心想，这偷羊贼还挺执着，居然抱着羊跑。
于是前面的人跑，后面的人追，大雾弥漫的山里竟然上演起游击战来。那赶车人索性也弃车上山了，仗着大雾看不清路，不停地捣乱。
四
虽然山湾村这边的山不是老梅树村人熟悉的山，虽然前面的偷羊贼看起来对这片山了如指掌的样子，但是两个人终究抵不过一群人，更何况这一群人里还有货真价实打过游击战的王大爷。
终于，大队长一个箭步冲上去，把抱着羊的男人按倒在地上：“好你个偷羊贼，居然这么能跑。”王大爷赶上来，把男人怀里抱着的一团抢到怀里：“爷爷的小淘，爷爷来救你了。”
一边哄着一边掀开布一看，不对，这里面怎么是个昏迷不醒的孩子！
其他人也都过来看：“好啊，难怪见了我们要跑呢，原来你们是人贩子！”
这孩子衣着整洁，看着应该是城里人，后脑勺有个肿块，是被人打晕的。
虽然羊还没找到，但是这孩子还得带回去，找公社那边的派出所。王大爷心疼极了，他只是丢了羊就心急如焚，这孩子的父母丢了孩子，该急成啥样啊。
五
城里的派出所里，一对父母正在跟警察说着他们的猜测，他们急得满头大汗，当妈妈的眼里都是泪。
他们都是政府部门工作的，一家人就住在政府大院里，平时工作忙，于是找了个保姆看孩子。谁想到昨天回到家，发现保姆在四处找孩子，他们的孩子不见了！
当时他们就到派出所报案了，但是天已经黑了，也没有别的线索，保姆说她到厨房做饭前孩子还在大院里玩耍的，谁知要吃饭了却找不到了。
孩子说要玩鞭炮，保姆怕孩子受伤，劝他说家里鞭炮都在过年的时候放完了。孩子不听，说自己可以用压岁钱去买新的。保姆一开始没有在意，到了派出所突然想起来，赶紧告诉主人家。
但是一晚上过去了，供销社那边也没有看到孩子，周围邻居都说没有见过。
这时，派出所的电话响了。警察接起电话，一听，巧了。“文主任，李主任，你们别急，孩子可能有消息了。下面公社派出所打电话来，说老梅树村的人救了个被拐走的孩子。”
六
文主任抱着孩子痛哭，李主任握着王大爷和大队长的手不住地感谢：“多亏了你们啊。要不然孩子丢了，可真是要了我们的命了。”他拿出口袋里的几张大团结和票就要塞给两人：“我出来得匆忙，口袋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点心意你们先收着，过几天我再来好好感谢你们。”
王大爷和大队长都涨红着脸，觉得这感激受之有愧：“不不不，您太客气了。我们当时只是去找羊的。”
“应该的应该的，”李主任坚持道，“不管怎么说，孩子能找回来多亏了你们的帮助。”
那晚人们听到的声响，不是春雷，是被拐走的孩子想要引起村里人的注意，点了他在供销社买的鞭炮。正巧小羊王小淘溜出去玩，被鞭炮声吓到了，直接跑上了山。小羊被找到的时候，正在后山上悠闲地吃草呢，看到王大爷还咩咩叫了两声，让王大爷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胡噜胡噜它的脑袋，把它带回了家。
最后，王大爷和大队长还是没有收下李主任的钱，李主任带着妻儿回去之后，想办法给老梅树村弄了个农业试验点，批下来一些农业机器和化肥农药。
老梅树村的粮食产量比之前更高了，还有余力开起村办食品厂，整个村子都过得红红火火。
惊蛰到了，春雷乍动，万物生发，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九洲芳文】精英特训营（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