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还只知爬墙上树掏鸟窝的时候,你说小妹已经会用文言文用毛笔字替大伯写家书了,要我学着替你写回书。于是,我坐在桌前,你说一句,我写一个字,最终,你无奈叹息,放我出去玩耍…

那一年,你身体不好,总是吃药,我说我替你吃吧,然后你给了我一颗山楂丸,从此我就爱上这个不是糖丸的药丸,总是缠着你要。你总是偷偷藏在我看见的地方,发现被偷吃了也不恼,只做不知道,反而让我不好再偷吃了。

那一年,移栽的果子熟了,我天天掰着手指头算哪一天可以吃了,大奶奶一场大病,临走前想吃樱桃,那个夏日,哪里还有?你就托了那枚唯一的红果子骗她吃下,老人心满意足的走了。我哭闹了一天,你也不说话。后来,母亲告诉我,说你八岁丧母,九岁丧父,是大奶奶老嫂当母把你带大的,所以,你待她如亲娘一般孝顺。

那一年,你给我讲温故而知新的故事,讲菩萨过河的故事,讲日本鬼子开学习班的故事,就因为咱家好看的大门楼子是被鬼子烧掉的,所以我特讨厌日本有关的东西,你却说日本人也有好的。你教我织毛衣,没事的时候我们一起拆一样东西再叮叮当当装起来,惹得奶奶总是不高兴,我们就悄悄转到院子里继续…

那斗笠上的蚂蚱、螳螂,水桶脸盆下的野兔、刺猬,还有会说话的鹦鹉,聒噪的蟋蟀笼子……都是日常你给的小礼物…

你常常吃着饭就睡着了,我就揪你的胡子你说你睡的是狗觉,因为小时候没有机会睡大觉,困了就眯一眯眼,有时走路都会睡着…

上学时,饭后你总是泡一壶茶,坐在床边打盹,看我看书写作业到夜半,清晨3-4点,你又总是准时起床打扫庭院,每天迎接我的都是一个湿漉漉的带着泥土花香的清晨。

你总是推着满院的花去赶集,任人估价确不卖。你说舍不得,每一棵每一盆都有你的心血,像自己的孩子,怕别人养坏了……

你经历太多苦难,确总是感激生活,再苦的日子,你也能嚼出一丝甜味。

乡里乡亲,无论谁有事,只要需要,你总是不分昼夜,随叫随到。

你说我家之前做善事,每年春舍粥夏舍茶,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再有此义举,但举手之劳,总还是要有的。

因此,当那个无数次求助你的邻居,因你的花看上咱家院子想要据为己有最终失败之后,你挂了一个月的我不气字帖,那时候,我就决定,再不原谅他们!后来,你还是原谅了她们,母亲也说我太冷不好搞邻里关系,但始终我不改变,不以牙还牙已是我的底线,想要再回到从前,除非你活过来!

后来,您开始收拾屋子,我的床铺,心爱的躺椅,都被你当柴劈了烧了,那时太小,不懂得您对自己大限的预知,您用两年时间,把家里收拾利索,在病床前亲眼看着母亲将外债还完;唯一挂念的是奶奶的归宿。

那时,刚刚工作一个月,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到手。你不吃不喝,我包了饺子给您,您吃了几个,后来听老妈说,那是你吃的最后一顿饭!

您走后,我哭了三天三宿,此后任何人的丧礼再没有掉过泪,包括奶奶!

按风俗女孩家是不许上坟的。我不依,拿出小时候跟您上坟的事情说服家里人,带着老公到你坟前,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你放心,我有自己知冷知热的人了,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没有人管了。

之后,便再也不去坟头了。

前十年,每逢您的生日、忌日、清明、鬼节前后,总是梦到您,老妈说我身子虚我不信鬼神,却冥冥中总是能感觉到。

我想,这世界,除却你,再没有人如此疼爱,如此宠溺又如此对我寄予殷殷厚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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