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谁的更美味?”
母亲带着还未上学的弟弟看望梅州工作的父亲,留下我和老大守家。
其实我们也很想去的,大山外的世界,曾未见过。龙溪村外的名字显得极富神奇色彩,那里的人种水稻吗,吃大米吗,书上说有人种小麦,小麦是什么,可我看着怎么都像极了抽穗的稻谷;他们吃辣椒,豆角和茄子吗,学校的老师说,他们是一望无际的黄沙,没有绿色,可是他们吃什么呢;他们也吃红薯吗,老大说他们叫土豆,山药蛋子,哈哈哈哈哈。。。。。。
母亲走的那几天,千叮咛万嘱咐,“老二不要总是打老大,不要总是恐吓她,不要溜出去玩水;老大要好好带着老二读书,别让她一个人跑出去,很危险,我准备了菜在厨房,你们自己做着吃,要注意安全,换蜂窝煤的时候一定要十分小心,按时洗澡睡觉。。。。。。。唉,我很快就会回来,一定要听话啊,一定要乖啊。。。。。。。”每提及总是欲语泪先流,许是年幼,不懂作为母亲一颗心的百般担忧与不舍,我们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又不带我们去,赶紧走吧,话真多。
还没有天亮的一个早晨,母亲早早就收拾东西。窸窣中吵醒了老大,她推搡着我说:“老妈在收拾东西了,你看。“我只看到老大眼眶打转的泪水,感应般母亲见我们醒了,她过来抱了抱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吵醒了吧,快把衣服穿上吧,早饭做好了,本打算你们醒了再吃的,没想到反把你们吵醒了呢,真不好意思。”她忙着给我们穿衣,“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不在这几天,要听话啊,我会给你们带好吃的,你爸说给你俩买了水彩笔,好多颜色的呢,等我回来。”望了一眼熟睡的弟弟,“他还不用上学,所以带他去了,希望你们别怪我偏心,上学比任何事都重要,这样才能走出大山,那天就等着你们带我出去看看了。哦,还有最后一件事,我不在家,就不要去砍柴了。”
母亲也是含泪的,那一刻我好像也懂事不少,竟也不哭不闹,一五一十记着母亲说过的所有话。觉得说熟络了,记烂透了,印在脑子里了,母亲就不会走了,就能早些回来了。她背起熟睡的弟弟,拎着大包衣服及家养鸡禽给父亲带去,打着手电筒,摸着黑,不舍得走了。老大牵着我的手,望着离去的母亲,直到再也不见一丝光亮。
“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指挥可以吗?”老大说。
“为什么?我有什么好处吗?”
“老爸送我的水彩笔,我多分点颜色给你。”
“好的,成交。”
我们就这样愉快的达成了协议。老大说的话,安排的事都一一照做,不过也只是听话的吃饭,写作业,洗澡而已。大部分的活都是她一人包办,比如换蜂窝煤。煤炉呈圆形,一共可以放四个煤球,只要按时将最后一个烧完的煤球拿走,然后加上新的煤球可保证整天都有火侯,不管是做饭还是烧水,都不需要再次起火架锅。换煤球时,老大叫我躲的老远老远,生怕一点零星烫出伤疤。她颤颤巍巍的拿着火钳,张开双腿,蹲马步状,将第一个煤球夹起放在地上,只见底部烧红,没有那么害怕。我想走前观看,她怒吼“不是叫你走开吗?快走开!”夹第二个煤球,整个烧的通红,透着红光发亮,第三个赤红的火球冒着蓝色火焰,散发着浓浓的刺鼻味道,把氧气也烧个干净,只要不小心挨着一点就能烧个皮开肉绽,吓得我咳了几声,赶紧向后退了几步。老大捂着鼻口不慌不忙,极度谨慎的放在地上,离开几步距离,轻松的将最后一个夹起,最后一个煤球烧完了所有的炭,没有任何火花,灰色,放置地上轻轻一碰便化为灰烬。老大将煤球按顺序一一放回,最上面再加上新的煤球,换煤球的最后一步就完成了,如释重负。比如烧水洗澡。我们家的锅是很大的铝锅,承载我们四口人的洗澡用水,四口人一起洗的时候烧热些,倒在大盆里,把脚放下,好不舒适。弟弟最喜欢把水花溅起,溅的裤腿湿透,我喜欢把每个人的脚都踩一次,痛的姐弟俩哇哇直叫,最听话的老大也乐于把大盆的水搅得天翻地覆,我们互笑互闹互告状,母亲又免不了念叨一阵。今天只剩我和老大用水,这么大的锅,我们都抬不动还需放上煤炉,难上加难,这样的心情,老大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母亲啊,你在哪啊,怎么还没有回来啊!看着这样的老大,我也不知所措,跟着呜咽起来。良久,传来爷爷的声音,“你们俩个女娃子干什么呢,哭啥,还躲在厨房哭,臊不臊人。”他一边把大锅放置炉上一边说,“你母亲很快就回来了,今天才第二天哩,得坚强啊,放了学跟我去放牛吧。”老大擦干泪水看着爷爷离去,又蹲在炉前说,“快去拿衣服洗澡吧,我先帮你洗。”比如下地摘菜,母亲留下的蔬菜并不多,她希望我们能吃上新鲜的蔬菜,吃完时能自己去地里摘。家的对面是个大鱼塘,鱼塘的不远处是座山,山的环腰就是我们家的菜地,我们需要提着桶,拿着菜刀沿着鱼塘的外围走大半圈,翻过那座山到达。显然我是不愿意去的,说什么也不想去,老大毫无办法,僵持间她提议去小卖部给我买颗一毛钱的泡泡糖,糖纸上的图案能在手背上贴个漂亮的手印。一会她就回来了,似带着法宝,神秘的问糖上的图案是什么,又神秘的让我闭上双眼,她帮我贴图案,数秒后,看到一个胖乎的小哪吒贴在右手的背上,她真好看,(我也不知道哪吒是男是女)可爱极了,那是我最喜欢的卡通了,家里的墙上就贴满了明信片,书上剪下的碎片,用胶水,胶带,粘了满墙。我们三个孩子每人一堵墙贴画,谁也干扰谁,还相互比拼到底谁收集的多,老大喜欢收集还珠格格,弟弟喜欢皮卡丘。这会儿的老大让我跨鱼塘就跨,让我翻山就翻山,提桶便提供,拿刀便拿刀,说什么都好。到了菜地,我们各自选了喜欢的蔬菜放在桶中,老大砍了易存放的包菜与花菜,五花八门堆满了一桶,我们家的器皿都是铝制品,母亲说那样的材质做的东西,质量高,但是也沉哪,我的亲娘。和老大抬到半路,着实不能承受躯体之重,手心被勒的红肿,叫苦连天便罢了工,“老大,把一部分菜丢了吧,抬不动。”老大不情愿的“这是我们和母亲一起辛苦种出的菜,长的这般好,不可以丢,我就是拖也要拖回去。”拖倒是一个好主意,老大在前面弯着腰,拉着桶柄往前拖,我在后面看是否有菜掉出来,完成任务,顺利回了家。
第三天是母亲要回来的日子。
一早,老大说:“我们给母亲一个惊喜吧,咱们做一顿书上的早饭给母亲吃。”
“什么早饭?”
“书上说北方人吃面粉做成的包子、馒头,咱们也试试。”
“可是我们家没有面粉啊,我也不会做啊。”
“我昨天叫爷爷去镇上买了,咱们去问问他知道什么叫包子嘛。”
姐俩兴高采烈就去找爷爷了,和爷爷分家吃饭,关系其实并不算亲昵,到底是因为母亲不喜爷爷,其中缘由未提,只要我们少有联系,只是照面时的寒暄。
到爷爷家的时候,他显得很开心,很欢迎我们去他的家里。他拿出去年不舍得吃的月饼分给我们,可惜月饼长毛了,他还不知情,许是从未拿出看过,想着有机会给孙子孙女尝尝,却不知会长毛。我说爷爷,月饼长毛了,他的笑容开始僵硬,一会说:“没关系,我给你们煎一煎就好了。”架起油锅,许是眼神不好,月饼煎糊,两面发黑。为了不让爷爷沮丧,我们掰了小块吃起来,直言好吃的不得了。他又高兴极了,使得本就铺满皱纹的脸上更加皱皱巴巴,但也挡不住一颗开花的心,爷爷说做包子和馒头他是会的,配上我们的白米粥最好吃不过了,年轻的时候在我们市区一家国企做主管,吃的就是这个。没想到爷爷还有如此风光的年轻往事与“满腹经纶”,他向我们一一讲解做包子,做馒头以及熬白粥的方法直到我们信心百倍的回去试验。
“来吧,我们来大干一场吧,哈哈哈。”老大信心满满。
先把一部分面粉倒在盆里,放米酒(当酵母粉),慢慢加水,这些都是爷爷强调的步骤我们小心谨慎。如果不小心加多了水,那么就要把预留的面粉添加一些,开始和面,像洗衣服一样把面粉不断地铺开折叠,用拳头来回捶打,爷爷说这样和面才能使面充分发酵,膨胀变很大很大。抱着这样的想象,面粉不断地变大变大变大,比脸还大,咬一口喷香扑鼻,香香甜甜,我们使劲的揉面,直到筋疲力尽,胳膊酸,腿酸。静候发酵,爷爷说要等一个小时以上,等它膨胀,变大,就可以开始包菜了,包什么菜都行,喜欢吃什么包什么,说的口水直流。馒头就简单多了,直接做成长条,用刀切成小方块就好了,大火蒸十五分钟。面粉的发酵似是一场漫长的等待,我们总是每隔五分钟就去看看是否真的能变大,还用手指戳戳,它丝毫没有反应,白白的小坨坨躺在盆里。为了打消焦急的等待,我们先准备包子的馅儿,老大喜欢韭菜,她要包韭菜,于是我也跟着要包韭菜,老大说能不能别每次都跟屁虫似的跟着,她要和我不一样,才区分哪些是她包的,哪些是我包的,她要包的比我优秀,所以最后她决定我包母亲临走留下的酸菜。馅料准备好的同时,面团真的变大了,撑的比盆还大,还冒着小孔,我们高兴极了,将面团取出又那面粉和了和,做成一个个的剂子,压平把馅料裹在里头,包好知道看不到馅儿为准。开始循规蹈矩的包,后来老大说要包不同的造型,比如五角星,比如太阳,比如花朵,比如小兔子;我看她越包越丑参差不齐,竟然还漏馅儿,甚至有的直接趴在了上面,状如烂泥,流着韭菜的青汁,还觉得特别好看,便放弃了自创的念头,老老实实按照爷爷的方法做。折腾数小时终于完成,整齐的摆在蒸笼上,守着下锅,守着蒸熟,时不时开盖瞧瞧,恨不得钻进去看它变化的样子。突然想起爷爷说不能一直开盖,不然做不成的,才作罢,找了几个小石头玩起了打石子的游戏。
当大锅的白烟越冒越大的时候,表明锅底的水快烧干了,包子已经蒸好了。连忙抬下打开盖儿,一阵白烟滚滚迷了双眼,拂开烟雾露出白白胖胖的小包子,呀,可真好看啊,那是我们第一次见白面做成的样子,如今也深刻的浮现在眼前。包子馒头完成后,进入最后的熬白米粥,对于老大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于是我们很快便完成了今天的特大“惊喜”。
或是父母从小教导的好,并没有先尝味道,而是装了一叠包子馒头与一碗粥给爷爷送了去,记得他很开心很开心说:“孩子长大了真好,好啊,真好。。。。。。”
午饭时辰,母亲便回来了,带着满面笑容,说:“猜猜给你们带什么了?”顺势拿着画板,彩笔,新买的铅笔,连环画。
”母亲,我和妹妹也给你惊喜了,猜猜是什么?”老大领着母亲来到厨房,打开盖子,弟弟冲去连忙拿了一个塞在嘴里,又拿了一个塞下,一个韭菜,一个酸菜。
“说!谁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