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师傅们熟门熟路,沿崎岖山路行驶,果真像单行道。运木头的回程车都不走这条线路,要不是为了逃避建瓯当地的木材检查站,谁愿意走这般崎岖坎坷的山道。
万一遇到传说中的那个马路杀手,岂不完蛋。
爆料说,建瓯某检查员,贪心不足,塞给他两百元仍不满足。拦车必罚,而且下手狠,动不动就吓唬你卸下木头,重新测量。做木头生意的老板最怕这招术,即耽误时间,卸车装车又要一大笔开支。
建瓯至政和,全程下坡路,弯道多,长期承受超载的大货车,路面凹凸起伏,不留神就有侧翻的危险,师傅们曾见过几次运木头车侧翻的事故。
一个弱女子,莫名其妙的成了木头女老板,押运着三辆大货车。激动、兴奋、自豪感全给紧张、担忧、害怕所取代。
本该是睡觉时间,我却在大山深涧跌跌撞撞,睡意根本不敢靠近我。每当车子重晃一下,我忍不住喊出声来:“哇,好险啊!”
师傅们开得很小心,五十多公里的路程,足足行驶了七个小时。在夜半二点半时间,车队到达政和县,经受第一个木材检查站的通关过程。
运输师傅的经验之谈,一般半夜值班人员较少,当某检验员走到车边的时候,赶紧走到其身边,塞钱给他,一百元或五十元,这样,可以少罚钱或不罚钱,可以省事省时。
进入检查站值班室,我把木头出口证放在桌子上,同时孝敬上一包烟。坐在办公桌边的工作人员,一直耷拉着眼皮,脸部表情岿然不动。他唤醒躺在木制沙发上的那人,嘀咕了几句,沙发人打着哈欠,慢吞吞地立起身来,无疑,他就是检查人员。
趁检查员查看货车之际,我紧随其后,先递给他一支烟,他娴熟地点上烟,慢悠悠地边走边抽。等他走到货车旁边,一张百元大钞塞他手里,他很自然地把手伸进口袋,安顿好钱,绕着三辆货车,对着木头指指点点。
转回到值班室,检查员说木头超出出口证的立方米,每辆车罚三立方米。
我惊叹检查人员眼力之余,只好认罚,补缴了一千多元。在检查站滞留了一个多小时,算是比较顺利了。
我在办手续的时候,六位汽车师傅都趁机睡会觉,分别在两人一组的各自车内,一人躺在驾驶室前排,另一人躺在后排(像是火车硬卧)。我随意坐上其中的一辆车,向着与浙江交界的松溪县进发。
10.
相对而言,政和至松溪的路况比较平坦,一路上没有受到惊吓,但我仍然没敢闭目养神。
车队平安停在松溪木头检查站附近,此时,尽管太阳已热辣辣的,跳下驾驶室,清晨的旷野比起驾驶室凉爽宜人得多。
例行同政和检查站类似的检查,递烟,出示出口证,围着货车转一圈。不过,上班人数多了,三人各塞了五十元人民币,被罚了三个立方米,过关。
踏上自己省内地盘,庆元,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想,省内检查站会宽容一些,再者,沿途在福建已被罚过两次钱,木头的数量与出口证基本相符,不应该罚也没什么可罚的了。
检查站上班的几人,没人一包烟是不可缺少的,汽车师傅说了,这是江湖规矩。
事事难料,天下检查站一般严,庆元站的工作人员坐在办公室里,半天不出来看货。停在我前面的几辆车都还没检查,老板说,他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时间就是金钱,你想啊,耽搁半天时间,要多请一顿饭,坐下来就是一桌人。师傅们还不乐意,早些运到目的地,可以返回继续运木头,多挣钱。
无奈,我只好沿用心疼得如同割肉的方法,塞钱,五十元一位,罚三立方米,通过。
景宁站没有罚钱,但烟和小费省不了,慢条斯理的检查消耗了两个小时。路上吃饭,汽车加水,加上山路十八弯,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耗时一整天。
疲惫劳累之余,我还是要赞美龙泉安仁鱼头的美味,连续三十几个小时不曾合眼,庆幸我还能吃得津津有味,放心,我决不会倒下。
11.
龙泉检查站在一个山洞里面,也是规模最大木材最集中的一个检查站。因为从福建浦城过来的木头都汇流在这里,山洞有多长,木头车辆排队就有多长。
山洞像个木材市场一样,有些车在装木头,有些车在卸木头。这种情况大多是由于老板不服罚款,与检查员争执冲突起来,卸下木头重新测量。其实,测量的标准掌握在检查站人手上,可紧可松,吃亏的定然是老板。
倘若老板不被激怒,一定认罚,满腹委屈宁愿往肚子里咽。
等待了四、五个小时,总算轮到我的三车货过关。说实话,我抱着比较乐观的心态,木头已被罚了三次,出口证加罚单的立方米,已经超出木头的实际立方米,过关应该没问题。
可道上规矩不能不遵守,投烟,随检查员身后塞钱。万万没料到要罚钱,我据理力争,几乎央求道:“木头真的没有超立方米,出口证多少立方米,罚了多少多少,实际多少…”
磨了半天嘴皮,油腻检查员无动于衷,还吓唬我说,再磨磨蹭蹭的,卸货重新测量!
如此这般刁难,两天两夜奔波劳碌,一路掏钱掏烟献媚,还要卸货。满腹委屈汹涌而出,化成撕心裂肺的哭喊。霎时,我又像刘胡兰那样的勇敢,大声叫嚷道:“你们要罚就罚,要卸货就卸货,任由你们处置,我就懒在这里不走了。”
有理取闹真的起了作用,年纪稍大的一位山洞人说,再去看看货车。终于盖上龙泉检查站的大印,车轮启动东方已微微放亮。
12.
过云和、丽水、青田站,也要排队等候,花钱不多,下午三点多钟到达青田温溪镇。见到早已在温溪等候的老祝,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几近瘫痪在地。
我向老祝稍交代了一下,木头成本多少,路上开支多少。就急不可待地躺在旅馆的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说来难以置信,不吃不喝不转身,足足睡了24个小时,堪称这辈子最长的一觉。
赶上木材销售旺季,木头运到温溪当天就被瑞安老板买走了。经成本核算后,八天辛苦没有白费,挣到净利润五千元左右。给借三万元钱的老板一千元,实际挣了四千元。
每每想起这段磨难,历历在目。过检查站,无异于战争年代过关卡,惊险刺激。曾经的经历,如今回想起来已不再苦难,而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与四千元钱无关)。
结识了大孙小孙俩兄弟,近二十多年以来,互相联系,互相关爱,如同亲兄弟姐妹般关系。我们之间的友谊,在后记中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