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重读《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是藏族作家阿来的一部长篇小说，曾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这部小说我以前读过，印象颇深，最近整理书柜，又翻出此书，重读一遍，感悟更足。

小说以四川阿坝地区的土司制度兴衰为主线，以土司的傻瓜儿子为视角，讲述了一个精彩曲折的世事兴衰和人事斗争故事，演绎了一段末代土司制度由没落直至终结的历史。

以《尘埃落定》为小说起名，实在是好。它让我首先想到的是，人生所处俗世，恰似浮华烟云，不过无数尘埃。来日烟消云散，又如尘埃落定，一切归于虚空。也就是说，世间众生，不论你人生长短，也不管你人生舞台曾扮演何种角色，对于浩瀚宇空和漫长人间历史来说，你也只是尘埃一粒，如果说有所区别的话，充其量也不过是你这粒尘埃粒之大小、被气流托得高低和明暗程度而已。但不论如何，不管情愿与否，尘埃所有的归宿终要是落定二字。在这人世间，没有永不扬起的尘埃，也没有永不落定的飞扬。

再回到小说。小说情节并不复杂，但却被作者描述得跌宕起伏：老麦其土司因在其领地上遍种罂粟贩卖鸦片暴富，组建武装力量，成为霸主。其余土司家族眼羡而纷纷播种罂粟，以求发财致富。但此时麦其家的二少爷傻子却突然建议父亲改种麦子，是年风调雨顺小麦丰收,而其他土司因导致鸦片供过于求而收获甚微，而因为阿坝地区大量种植鸦片种粮少而使人们笼罩在饥荒和死亡阴影下，于是人们纷纷投奔麦其麾下，使得麦其家族地位又得到巩固和提升。此时二少爷又建议开仓卖粮，开酒肆客栈、商店钱庄，并因此又大赚了一把，势力盛至空前。这一切的神操作让傻子的地位在家庭中得到认可，同父异母被认定为老麦其土司继承者的哥哥受到威胁，产生嫉妒和仇恨，一场继承权的争斗拉开了帷幕。后来，在解放军在进剿国民党残部的隆隆炮声中，麦其家的官寨坍塌了。纷争、仇杀消弭，一个旧的世界终于尘埃落定。

　  世代更替，成败兴衰，这些都是历史的必然。读《尘埃落实》，最让人们感兴趣的是小说的主角二少爷，一个“傻”字，一个傻子。和大少爷为藏族太太正房所生、聪明英武、被视为当然的土司继承人相比，傻子少爷则是为被土司抢来的汉族太太酒后所生，愚钝憨痴，连个名字都没有，父母和哥哥就连下人们也都在“少爷”前加上“傻子”二字，可见在家族中的地位。而这个二少爷对这个“傻瓜少爷”称谓也自是认领，甚至对别人介绍自己是也自称“我是麦其家的傻瓜儿子”......

但出人意料的是，傻子却在处理一些大事上屡屡有出乎意料的聪明。于是哥哥怀疑他是在“装傻”，父亲一边为傻子的成功举动而欣喜称他是“大智若愚”，但一边又摇头说“究竟是个傻子。”

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傻？读者自有自己的看法，但小说结尾确是给了指向性的结论：“是傻，真的傻。”并描述到，麦其土司战死后，仇家要向傻瓜二少爷下手，这位傻子竟然自己躺在床上，摆好了姿势引颈而让杀手杀，真是标的“傻子”一个。

小说的结尾处，傻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说，“我看见麦其家的精灵，已变成一股旋风飞到了天上，剩下的尘埃落下来，融入大地，我的时候就要到了，我当了一辈子傻子，现在，我知道自己不是傻子也不是聪明人，不过是在土司制度将要完结的时候到这片奇异的土地上来走了一遭似的，上天叫我看见，听见，叫我置身其中，又叫我超然物外，上天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让我看起来像傻子。”还说：“我看到土司官寨倾倒腾起了大片尘埃，尘埃落定后，什么都没有了。是的，什么都没有了。尘土上连个鸟兽的足迹我都没有看到。”

这几句话可以说是点明了本书的主旨，就是借助傻子之口，阐述一个历史规律，就是历史总是不会永远停滞在原地踏步。土司制度作为一种制度曾经以其合理性而在在，但它终因有悖于历史发展大趋势而走向灭亡，一个旧世界终归会尘埃落定。一个家族的没落，一个小王国的失落，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在正常人眼里是一件大事，或者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大事，但在一个傻子的眼里是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坦然接受，这也正是傻子之傻的归结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