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爱又爱不起来的爸爸（Z）

      前天儿子尿床了，被子全换。在娘家住的最后一晚，不想留给辛劳的妈妈工作量。睡梦中我两次下意识地摸他的裤子，看有没有尿湿。四点五十分这次，他果真尿了。

      帮他换了衣裤，赶着洗完之后，我再也睡不着。胸闷，心堵 似乎有千金重。我需要代谢掉一些情绪，轻装上路。

      昨天陪妈妈去逛街，感受着她在细节上对我的爱。大家逛了一天，到家后都累了。我再三叮嘱，我来洗碗。趁我陪孩子玩的时候，她默默去做了。在自己跟孩子之间，她总是默默地优先爱着她的孩子，让我热泪盈眶啊。看着她灰白的头发，沉重臃肿的身躯，她在老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心疼和关爱油然而起。还有一丝憎恨在涌动。那是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站在她的位置上，对我爸的恨。在父母之间，乖巧的我，总压抑自己的恨，以免失衡。我的大脑理智也在告诉我，不应该去恨父亲。可这一次，真真切切地，我就是站在她的位置上，恨他。大脑告诉我，停！你越位了。心却说，我不想停，恨了又怎样呢？

      两天前和弟弟喝早茶，本想把自己感受到的，身体日渐羸弱的父亲对未来的恐慌和不安，分享给他。本想让他也理解一下父亲，放过彼此。谁知道，我被他带节奏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这样一个父亲，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一个隐形人，哎，这么多年他做了什么？一个男人，二十多年，不去工作。把家庭孩子丢一边，不养家，责任心呢？家族遗传吗？我看不是。怀叔也不是心底坏，但他这个人说话做事都是有目的的。他不会因为情谊，考虑你的个人感受和利益。他永远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像他这样的人，也爱孩子啊，为孩子做了多少？纪叔重情重义，就不用说了，人家都是养家养孩子的。像姑姑那样，人品那么有问题的人，都是为家庭为孩子啊！他呢？好高骛远，只吝啬自己的羽毛，遇事就缩。人家不是没有帮他，可是他总是要当老大当老板。怎么可能呢？纪叔也给过他机会，请他去，一个月一万八。偏偏要一口吞下一个大象。你先做，把事情做好，再去谈分成，也行啊。他那么多工程做不过来。哎，有这样的老爸，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他陪我们去过医院吗？像我初中停学那会儿，就是心理出了问题，抑郁了。作为父亲，就应该冲在前面，带我走出来。他呢？陪我去过医院吗？人呢？都做了些什么？丢给一个女人去管。哎，没办法。”

      此刻的我，不想为他去辩驳。他击中的，说出的，都是我的心里话。我能跟着弟弟的节奏跑，都是因为，这是事实。如果要为这一切找一个原罪，除了说他脆弱。我不知道说什么。是，爸妈相处的模式，妈妈把他变成这样。这样的境地，妈妈功不可没。成长前，我会把责任多放在妈妈身上多一点，成长后，一度跳出来把位置还给他们，独善其身不参与其中。如今，我内心的天平在向妈妈倾斜，我深深地感受到一个女人的绝望和坚毅。在婚姻和生活面前，一个男人脆弱地总想逃的时候，一个女人耿直没有耐心也不懂托举的时候，强大的她有着迎难而上的决心，也只能孤身奋战。时间的洗礼，女人成了男人，而男人成了女人。错位了，这就是他们的命运。我和弟弟深陷其中，一个都没拉下。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还没有彻底归位。我看到现在的自己，内心还在他们中间做一个“评论家”。心里还有很多纠缠和牵绊。

      没关系，慢慢来。在孩子这个角色上，我还没体验够。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和功课，是好好地去爱我的妈妈，爱她的坚强和脆弱，笑与泪。我的敏感、乖巧和温暖，就是为了成为她的女儿。我的爸爸，真实的爸爸，想爱你不容易啊。我的心，对你还爱不起来。你的身上，藏着我所有的鄙夷。还爱不上你，又怎样呢？爱没有绝对的公平，我也不需要对你们公平。她爱我更多，我自然爱他更多。你隐形，我对你能感知到的爱，我也只能若隐若现。我来地球的功课，就是要去面对处理这样一份关系。它也是对我的挑战，怎样在父母的爱恨情仇中独善其身，做到真正的归位，知行合一。

      我不会再逃避，也不害怕去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真实的父母关系，母女、父女关系。因为我都深深地爱着你们！我接纳这样的我，不那么喜欢爸爸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