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毛驴

        咴儿、咴儿……后院邻居家传来一阵驴叫声。毫无疑问这是整座村庄甚至附近几座村庄唯一的一头驴子。叫声单调而悠长,不过还是为村庄增添了一丝生气。

       小时候,我家里也养过驴。因为有七八亩农田,没有牲畜怎么行呢?于是父亲从县城买回一头驴子。驴子通身黑色皮毛,只是瘦骨嶙峋。母亲发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驴子的肛门处寄生着大量红色的小虫。驴子肯定感觉痒的难受,不时用尾巴摇晃着拍打,可是无济于事。母亲买来药水,有空就给驴子搽洗患处,过了一段时间,驴子的病好了。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驴子长得膘肥体壮。

       农闲时节,驴子是没有用武之地的。母亲按照人类的习惯,也给驴子一日三餐。驴子打着响鼻,悠闲地吃着草料。吃饱喝足,或站或卧。寂寞了就咴儿咴儿的叫几声,往往能引起别的驴子的呼应,于是驴叫声此起彼伏,有了驴子的呼朋引伴,你绝不会感到村庄是沉寂的。

         其实一年的大部分时光中,驴子都是无事可做的,到了秋收可就忙起来了 。有牛的套牛,养驴的赶驴。到处牛哞驴鸣 ,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极了。那时的农事程序繁琐,处处离不开驴子。田里拉庄稼、往地里运肥、耕地……驴子就派上了用场。驴子拉车的优势就是速度快,伴随着啪啪的蹄子声,不一会就把牛车甩出老远,车后徒留下一串啧啧的羡慕声。犁地是重活,一头驴子力气有限,往往是两头驴子一起配合。我家的驴子只要一声令下,干活有多大劲使多大劲,从不偷奸耍滑。大爷家的那头驴子可聪明多了,打一下往前挪几步,没有鞭子的威慑不但不往前走还往后退呢。也因此,人们都取笑我家的驴子是头傻驴,“傻驴”的外号传开后,到我家借驴的就多了,这让母亲心疼不已。干完活驴子也累了。驴子解乏的方势就是打滚儿。用缰绳把驴牵到一处空地,驴子往往用鼻子嗅着土地顺时针转几圈,而后逆时针转几圈,像是对土地的试探,又像是对土地的亲近,驴子这才躺倒在地,四腿一蹬打起了滚。我记得头几年,驴子总能把整个身子翻转过去,后来驴子老了,再也没能翻转过整个身子。

        有一天,母亲对我说你看驴的奶子一天涨起一天了,看来要生小驴了。终于有一天夜里,驴子要生了。父亲和母亲可没这方面经验,大半夜的把行家里手七爷爷请来坐镇。费了半天劲,小驴终于生下来了。驴子舔着湿漉漉的小驴,小驴努力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小腿不听使唤,扑通摔倒了。可是小驴并不气馁,摔了几跤之后终于站稳了,趔趔趄趄还能走几步。小驴的毛皮和大驴不同,通身黄灿灿的。七爷爷乐呵呵的说像头小骡子,父亲也喜滋滋的随声附和像头小骡子。记得有一次,干完活,母亲赶着驴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小驴像个顽皮的孩童,活蹦乱跳的,一会在路上跑,一会窜到沟里,不小心触怒了一条大狗。大狗汪汪叫着,凶神恶煞一般扑向小驴,小驴惊慌失措拼了命的往前跑。大驴不干了,咴儿咴儿的嚎叫着,拉着车跑起来。吓得车上的我和哥哥大声尖叫。母亲也赶紧拢缰绳,大喊着吁、吁……小驴脱险了,大驴的脚步也慢下来。大驴护子心切,但最终没有冲到沟下去。母亲说驴子也通人性。有时看到小驴吃奶我和哥哥也感到好奇,哥哥俯下身子吮吸一口,我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吸了一口,大驴竟没反对。这头驴子前前后后生了五头小驴,长大后被父亲卖掉在清贫的岁月中贴补了家用。母亲常说,驴子给咱家做的贡献可不小。

        原以为驴子只是属于乡野的粗鄙之物,驮走太阳,背来月亮,蒙着眼睛拉着磨盘,一圈圈打磨着岁月,和阳春白雪没有半毛钱关系。其实驴子可入画,徐胄笔下的驴意趣横生;驴子可入诗“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天生万物,驴子自有自己的灵性与情趣。《黔之驴》偏偏要让食草动物驴子和凶猛的老虎PK,只能凸显人类的荒唐和可笑。

         驴声悠长,响彻整个村庄。想必最后的驴子心中一定充满了忧伤。


三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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