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龄儿童

        狭小的诊所里甚至没有一张床,蜷缩在脱了皮的沙发上,等着对面的年轻医生问病史。这个小地方的六月依旧凉爽,暖炉的温度从脚边传过来,散发着昏昏欲睡的倦怠,折磨人的胃病好像也得到了缓解。

        询问年龄,二和三之间突然出现很长的一段的迟疑,低头写字的医生抬头看一眼又低下了头。疼痛真是折磨人啊,很久没被问到年龄,居然有些记不清。二十三并不是那么准确,生日就在十多天以后,况且二十二还是二十三,也没多大差别。

        被压脉带压过的手臂因为荨麻疹起了一圈风团,输液的左手冰凉得像失去了知觉。带母亲来量血压的女人搀着血压正常的母亲高兴的走了,外面依旧阴沉,太阳丝毫没有露头的意思,可也没有落雨的预兆,对儿童节来说,这不能不说是个好天气。儿童节是个多么遥远的词,从离开小学校园以后,从来没想过要过个儿童节,对于成人来说,这是个多么有趣的节日,收到男朋友,女朋友,好朋友送的零食,高兴得宛若没长大的儿童。倘若没有这恼人的胃病,儿童节这天,本该站在人民医院的人事科签下工作协议。

        正式离开校园的六月,我也即将进入职场,父母每天在耳边唠叨着做人的道理做事原则,强忍着心里的不耐,只会回应单调的单音节汉字。就像揠苗助长的那些禾苗一样,这种转变让人觉得恐慌,而唯一不同的,它们的结局可能是悲怆的凋零,最后深深埋入那片养大它的泥泞里,而我却需要活下去,不管用哪种方式。可能没人觉得这是残酷的,除了我自己。残酷的不是一段生活到另一段生活的过度,是回想过往,恍然如梦的那种感觉,总让人措手不及。就像再讨厌阳光,你也阻止不了明天的到来。

        五年前的今天很普通,普通得记不起发生过的任何一个细节,唯一记得的是那时的心情,在教室里,在出租屋里,在路上,在梦里,在快快慢慢溜走的时间里,期待却又有点儿畏缩的等待高考。那种心情之后再也没有第二次,那种想要挣脱和释放的渴望。

        在进去另一种生活之前,我总喜欢花费所有的想象力,去设想以后生活中的每一种可能,给自己定下一堆零零总总的目标。大一那年完成了第一个小目标,买了人生第一把吉他,自己懵懵懂懂的摸索几天后,果断报了个培训班,那是手指尖第一次长那么厚的茧,吉他弦快要划破皮肤的那种触觉,新鲜又刺激。后来又有了第二个小目标,长长的拉锯战,直到五年大学生活结束,也没有将那首歌写出来。

        人的目标不是总有一个,小的时候想拥有一个真正的芭比娃娃,还有各种各种新奇又可笑的想法。半途而废总是葬送了一个又一个梦想,列了一篇又一篇的大纲,总是戛然而止的一个又一个别人的人生。在很多个深夜和黎明,想起来便捧出来鞭挞的坚持,被懒惰挫得现了皮骨。一次又一次猝不及防的抛弃再拾起,好像也慢慢接受了自我的煎熬。

        想要迫不及待的从一种生活逃脱,却又迫不得已的掉进了另一个轮回,享受不了孤独,宛若一个成熟不了的老龄儿童,再没有人听过我受不了一个人仰望。六月的第五天,屋外又开始下起了雨,你得知我的消息,我这里永远都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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