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活片段

1973年12月23日,我这个成天迷迷糊糊的呆丫头到农村广阔的天地插队落户了,这年我初中毕业,名曰知识青年。我的名字本来叫莉莉,我母亲觉得下乡了还用这名字不妥,因此,她用笔一挥,改变了我的一生,从娇滴滴的“莉莉”变成了赤脚走在田坝上的农民,变成了终生注定只能获点“小利”的“小莉”了。

我插队落户到广汉县西外公社七大队十五小队,是省级机关联系的,所以我被安插在了这个比较富庶的地方,半年的工分就可挣到一年的口粮,离省城、县城和火车站都很近,当时省市机关的很多子女都安排到广汉县下乡。

我的陋室

我住的是地主的房子。地主共有五间瓦房,分配给我了一间,有一位男社员住了一间。其余三间就是地主和他儿子住了。瓦房不是一字排开,而是拐了角的,后来大概又接着地主的瓦房建了一圈房屋,就形成了一个四合院。

我的房子大概十多平米,左右两边的墙是木质,墙上还有图形,都是人物,人形很小,仅有三、四厘米大小,是些什么人物,已不大看得清了,大概是民间的一些驱鬼,招财人物吧,完全是我猜的。屋里有一张床,一个方形小木桌,有一把木凳子,在房间的前部分;中部靠左墙,有一个用砖头摞起来的低矮墩子,上面铺放了块竹篱笆,放杂物;水缸也在中部,靠右墙;米缸,灶台在房子的最里面,这就是全部家当。睡觉、做饭都里面了。房子里经常有老鼠,在屋子里窜来窜去。

我是社员们的一颗开心果

我是机关的子女。我这等身份的人在城里不算什么,可是到了中国的最基层,就显得很不一般,简直就是一个稀罕物,社员们叫我成都吼头(里面)的人。在我到生产队之前,这里人们可能就在企盼了。我人到了生产队,生产队的社员们见我身材娇小,像是个城里的娇小姐,他们觉得很新鲜,又很兴奋,好像有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感觉,总想在我身上做点文章,搞点名堂。

第一次劳动

我们的生产队长肖开富是个急性子,他迫不及待的要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和劳动锻炼。在我到生产队的当天下午,他就给了我把短小的锄头,锄把很光滑并泛着深黄色,就像一个乖娃娃,我很是喜欢。这把锄头我一用就是三年,直用到我返城却没让锄头也返城。真该把这把锄头带回来,现在很是后悔。

队长要我挖他家院外一块七、八分大小、很板实的地,我很自信地举起锄头,一锄下去竟没有挖到土里,而是倒向一边,我一连挖了好几锄,锄头均倒向一边,我不服气,不停地挖,但任凭我怎么使劲锄头就是不挖入土中,我简直懵了搞不懂这么简单的事就做不到。这时,生产队里的人们纷纷跑来看稀奇,我的周围围了一圈人,我顿时紧张起来,动作更加笨拙,看得大伙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有的居然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我有些不知所措了,站在地里傻傻的笑,我也觉得挺好笑。到最后,地仍旧是一块板实的地,只是磕破了几处地皮,我也失去信心,懒得挖了,只觉得手掌疼,胳膊酸,第一次劳动就这样收场了。其实,队长大人也不是急着要我接受劳动锻炼,而是成心拿我开心,叫我挖一块久不耕种,被人踩来踩去已经踩实了的地,看我出洋相,倒是让大家伙开心了。

第一次插秧

我矮,又不敦实,重活干不了。队长安排我割稻子、麦子,我落在别人后面老远,怎么努力、拼命也追不上;安排我挑担子,别人来回挑了几趟了,我一趟还完不成;打谷子我根本沾不上边。我被划为半截人(未成年人)行列,干一些晒坝晒谷子、锄锄地和剥豆子之类的活儿了。

一天,我突然发现栽秧,无需用大力气,但一想到要双脚踩在可能有蚂蟥和其他虫子的稀泥里,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没办法,只好狠狠心将双脚踩入水田中,双脚顿时陷入稀泥之中,我只感到一阵绝望,就像踩入大粪中。我对自己说:一定要稳住。

我对队长的妹妹肖开英说:“我不会插秧,就站在水田的边上的插秧好一些,免得碍事”

她说:“在中间那个位置最好,可以看两边的人,两边的人还可以帮你。”

此时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兴奋劲,觉得新鲜、好玩,一扫先前的恐惧,也不觉得稀泥有多恶心了,立马走到中间的位置开始埋头插秧。因为我分苗慢,还要保持秧苗间距大致相等,插秧速度肯定慢,所以我是:两耳不闻周围事,一心只顾插秧苗。周围没有吵闹声,挺安静。等我看见我身后已插上了秧苗,我以为到头了,等我站起来时,四周都是秧苗,我才知道我站在这块水田的中种央央。我环顾四周,田埂上,土坡上都是人,我愣了半天才反过神来,我被队里的人恶搞了,被关在田的中心点,当地人叫关“猪笼”。我们队的人还把毗邻十二队的人也叫来,看这难得一见的场面。在我没有站起来之前,大家都不出声,翘首以盼我站起来那一刻,就像等待发射火箭一样,5、4、3、2、1,随之爆发一阵欢呼声、大笑声,此起彼伏。以肖开英为首,蓄谋、导演、上演了一出活生生的喜剧,让十五小队、十二小队的人们大大地开了心。我真成了大伙儿的开心果。在那个文化生活单调的岁月里,人们想法子寻求刺激,找点乐子。

黄鳝  毛毛虫

到生产队初期,捉弄我,是生产队年轻人万分开心的事。记得一天,也是在水田里,大家在拔水田里的野草,拔着拔着,一条软塌塌的长型物直向我飞来,落在我身上后滑落到水里。平日里看见蟑螂、虫子、老鼠之类的活物都很害怕,要是爬到我身上,我一定是要尖叫的,但,那时,我不但没有尖叫,而是很从容地从水里捞起那条的活物——一条黄鳝,朝那几个正幸灾乐祸的小伙子扔去。然后,我抄着手,很得意地望着他们。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生产队妇女主任的儿子,和我同年。一天,他逮了一只七、八寸长、绿色的毛毛虫,以迅雷不易掩耳的速度,将这只毛毛虫放入我的衣服口袋里,我顿时毛骨悚然,手脚都有些发软。但是,我必须克制住自己,绝不能表现出一丝害怕的样子,否则,他们还会不断地捉弄我,吓唬我。我镇定自若,不知从那里来的勇气,从口袋里掏出毛毛虫,只用了眨眼的功夫将这只绿肥虫塞进他的脖子里,倒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愣了愣,便使劲挺直后背,跳了几下,将虫子抖落到地上。我万分得意,我要让生产队的大小伙子们明白,你们想出再多的花招均为徒劳,你们吓不倒我。此后这类恶作剧再没出现过。我外表虽弱小,内心却很强大的!

比手劲

自从“毛毛虫事件”之后,小伙子们便换了花样和我比试。记得一天,还是妇女队长的儿子,提出要和我比手劲,我虽然没把握,但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队里的人知道了,都来看热闹。

有的说:“小莉肯定输,女娃子那搬得过小伙子。”

其他人附和着说:“肯定是,没得说呐。”

比试开始了,围了一圈人看热闹。我沉着冷静,心想,我的劲肯定没他大,我一定要用巧劲战胜他。

女人们向着我,男人们自然向着对方。双方喊着:加油,加油!

我使劲用腕劲拧住对方,拼命将对方的胳膊向我身体这边拧,憋足气,决不松劲,我拼命拧,拧!绝不给对方可乘之机。就这样僵持一分多种,那小子稳不起了,败下阵来。哈哈我赢了。妇女队长的儿子面露一副尴尬像,啥话不说走了。

攆闪闪

每回从公社开完会回生产队,肚子里有了油水,走路都精神抖擞,相当的满足。当知青的几年中,最盼望的事,就是到公社开会学习。一想到公社开会学习可以“攆闪闪”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闪闪”就是大片大片的熬锅肉,夹起来一闪一闪的。每次去公社开会学习都有大片大片的肉吃。至于开会并不重要,记得有一次县里来了一位负责人给知青上政治课,我就没认真听,心里念着中午熬锅肉,以致回到生产队完全不知该如何讲,受到社员们的嘲笑,给了我一个教训,我心想一定要保住政治辅导员这个位置,这个当时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哦。


公社开会留影
公社大门合影(左一为我)

三大战役图

一次去公社开会是为学习解放战争三大战役,公社请县武装部的一位负责人给知青讲解三大战役的伟大意义。

听完课回到生产队我便告诉队长肖开富说,要给社员讲三大战役就必须画三张战役图。画图需要纸、笔、颜料,这都要上县城买,买好这些东西后,要画一天才能完成,便不能出工了,就是两天不下地干农活了,队长当然得同意,讲三大战役可是大事。

我带上一包大米,兴高采烈上县城采购用品,能上县城逛也是一件极开心的事。那时广汉县城不大,一条主街我也记不得有多长了长,反正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从南走到北。广汉有一座公园,那时叫人民公园,印象中环境还是很清幽的,公园里有个古迹,是哪个朝代,历史事件完全不记得了。好啦,只要有米,就可吃遍县城,下馆子,买零食都用大米去换。在城里逛悠一天,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回生产队。

第二天,我在我的房陋室里,认认真真画了一天,画得很不错。晚上在生产队仓库里,向社员们讲了三大战役之伟大意义。说老实话,想在公社学半天就像把三大战役搞明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好迷迷糊糊地讲,社员们迷迷糊糊听,不管怎样任务完成了,两天的工分到手了,1.6个工。

卖蒜苔

到收获蒜苔的季节,队长安排我去买蒜苔,第一天可能是量大,派了三个社员推了一辆木板车去买。接下来的几天派我另一位社员挑担去买,每天都派我去,但社员不固定,每天换一位。接连卖了好几天,卖的钱都由我来收,回生产队如数交公。后来听队上的人说,为什么每天一定要我去,收钱非我莫属,是队长相信我不会少交一分钱的,哈哈哈。

三斤肉票

一次从公社开会回生产队的路上捡了一张三斤的肉票,我是相当兴奋,如获至宝。但马上发现肉票背面没印有年月日,应该是一张无效肉票,但是我是不会扔掉的,太可观了,那可是三斤肉啊!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的四个好伙伴,她们都是成都知青。我们决定上县城肉店碰碰运气,蒙混过关买下三斤肉,我们成功了!然后我们去买了广汉一种特有的红酒,色泽鲜艳,很甜;还卖了缠丝兔。五个小伙伴在我的陋室里狂吃狂饮了一天,相当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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