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宋词日读鉴赏︱物我两忘 超然物外

顷在黄州，春夜行蕲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乱山攒拥，流水锵然，疑非尘世也。书此语桥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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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苏轼《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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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西江月：词牌名。

蕲水：水名，流经湖北蕲春县境，在黄州附近。

弥弥：水波翻动的样子。

层霄：弥漫的云气。

障泥：马鞯，垂于马两旁以挡泥土。

玉骢：良马。

骄：壮健的样子。

可惜：可爱。

琼瑶：美玉。这里形容月亮在水中的倒影。

杜宇：杜鹃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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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译】

月光下小溪春水涨满、水波涌动，隐隐约约的看见天空中云气弥漫。濒临溪流，从马上下来，等不及卸下马鞯，就想倒在这芳草中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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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溪中景致如此可爱，千万不能让马儿踏碎那水中的月亮。我解下马鞍作枕头，斜卧在绿杨桥上进入了梦乡，听见杜鹃叫时，天已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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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译】

空寂旷野,笼在

月光的朗照

春水弥弥，清浅浪痕

一弯静静地绕

夜空，片云隐隐

浮横九霄

等待，卸解鞍辔

玉骢马驻足野郊

微醉里，困倦

想眠卧如茵的芳草

一溪清风明月

似一块儿墨玉

滢滢地，烁动

莫不经意让马蹄踏碎了

卸下马鞍

一枕手臂，歇息

绿荫垂掩的柳桥

听，杜鹃一声清啼

不觉已是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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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这是一首寄情山水的词。上片写词人路上的见闻和醉态，下片言词人对美好景物的怜惜之情。以空山明月般澄澈、空灵的心境，描绘了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月夜人间仙境，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境界空灵浩渺，读来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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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中描绘出物我两忘、超然物外的境界，自然风光和切身感受融为一体，诗情画意，心境淡泊，表达词人乐观豁达、以顺处逆的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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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片“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春夜，词人在蕲水边骑马而行，经过酒家饮酒，醉后乘着月色归去，经过一座溪桥。由于明月当空，所以才能看见清溪在辽阔的旷野流过。”先说“照野”，突出地点明了月色之佳。用“弥弥”形容“浅浪”，就把春水涨满、溪流汩汩的景象表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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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阔的天空还有淡淡的云层。“横空”，写出了天宇之广。说云层隐隐约约在若有若无之间，更映衬了月色的皎洁。野外是广袤的，天宇是寥廓的，溪水是清澈的。在明月朗照之下的人间仙境中，诗人忘却了世俗的荣辱得失和纷纷扰扰，把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化到大自然中。此两句暗写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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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障泥未解玉骢骄”，骏马忽然活跃起来，提醒他的主人：要渡水了！障泥，是用锦或布制作的马荐，垫在马鞍之下，一直垂到马腹两边，以遮尘土。《晋书·王济传》：“济善解马性，尝乘一马，著连乾障泥，前有水，终不肯渡。济曰：‘此必是惜障泥。’使人解去，便渡。”词人在这里只是写了坐骑的神态，便衬托出濒临溪流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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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故融化于景物描写之中，这是很成功的一个例子。此时，词人不胜酒力，从马上下来，等不及卸下马鞍鞯，即欲眠于芳草。“我欲醉眠芳草”，既写出了浓郁的醉态，又写了月下芳草之美以及词人因热爱这幽美的景色而产生的喜悦心情，可以说收到了一石三鸟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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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片二句，更进一步抒发十分迷恋、珍惜月色的心情，一溪迷人风月，月光洒满了静静的原野，洒满了清澈的溪流，水月交辉，像缀满了无数晶莹无暇的珠玉。如果策马前进，珍奇珠玉势必被马蹄踏碎，这怎么能行呢？词人在这里用的修辞手法是“借喻”，径以月色为“琼瑶”。由于感情真挚，这个境界是极为幽美、静谧、纯洁的。这一境界，是东坡独特的感受，前人似未曾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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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这个结尾如空谷传声，余音不绝。妙在又将一幅清新明丽的画卷呈现在我们面前，但是却留下了空白，让读者用自己丰满的联想去感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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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词所描绘的富有诗情画意的美景中，处处有“我”之色彩，景物成为塑造“我”典型性格的凭据。词人不论是醉还是醒，是月夜还是春晨，都能“无入不自得”，随意而成趣，逐步展示词的意境。作者善于把意和境浑然凝结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把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化到大自然中，忘却了世俗荣辱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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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背景】

此词苏轼作于贬谪黄州期间，具体创作时间不详。公元1079年（元丰二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苏轼生活史的转折点，飞来横灾彻底地粉碎了他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此后，苏轼看清了官场的黑暗、世态的炎凉。但苏轼没有被痛苦压倒。他住在黄州临皋亭，后来又在不远处开垦一片荒地，种上庄稼树木，名之曰“东坡”。他有时布衣芒屩，出入于阡陌之上；有时月夜泛舟，放浪于山水之间：表现出一种超人的旷达，一种不以世事萦怀的恬淡精神。沉重的政治打击使他对社会对人生的态度，以及反映在创作上的思想感情和风格都有明显的变化。在这期间他创作了很多优秀作品，此词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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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苏轼（1037年1月8日-1101年8月24日）字子瞻、和仲，号铁冠道人、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苏仙，汉族，眉州眉山（四川省眉山市）人，祖籍河北栾城，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画家，历史治水名人。他是北宋中期文坛领袖，在诗、词、散文、书、画等方面均成就很高。文纵横恣肆；诗题材广阔，清新豪健，善用夸张比喻，独具风格，与黄庭坚并称“苏黄”；词开豪放一派，与辛弃疾同是豪放派代表，并称“苏辛”；散文著述宏富，豪放自如，与欧阳修并称“欧苏”，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作品有《东坡七集》《东坡易传》《东坡乐府》《潇湘竹石图卷》《古木怪石图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