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冬阳警官:
冬阳SIR,近来可好?
时隔半年,您终于没有在每个月的15号打电话来,循例问候我这个95后的傻女孩了。
不对,现在的我,可不傻了!
正逢三月,雷电交加的雨季,我的内心却倍感安全。
如您所知,我的父母住在小县城,经营一间小型手工业作坊,没有规模化,也没有利益化,缝纫机的转轴仿佛未曾停止转动,起早贪黑的日子是寻常。
记忆中,高考前夕的夏天,似乎特别炎热。
我如常换上一套深色旧便服,一人在那略生锈的货柜箱里“摸爬滚打”,直到汗水打湿了衣服。
每一件货物都被费尽力气地安置在属于自己的位置,我便得意洋洋!
夏天的风尤其温柔,衣服随风飘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像一首在记录成长的单曲,不断循环,却丝毫忆不起,衣服湿透下的尴尬不安,女同学该有的情愫。
看到这里,您可能感慨我是一个从小就不怕吃苦的女孩啊!
透过时间长廊窥探,父母实然从未把我当“女孩”养过。
而对于这一点,懵懂的我,从未抱怨,甚至骄傲地向朋友炫耀“你们知道和父母一起奋战到凌晨的感觉吗?
“特别爽,特别有成就感!”可大多数朋友们,都不以为然。
去年,毕业不久,我终于谈了段恋爱,父母知晓的恋爱。
男方再三穷追不舍下,我答应了。
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交往心态,结果却“刻骨铭心”。
他是年长我几岁的师兄,出于心疼其父亲因病早逝,深知其生活不易。
于是,慢慢地,我习惯了下班后着急前往超市,抢买新鲜的食材,给他学着做好每一顿饭;我习惯了即使处于生理期痛经时的冬季,依旧为他洗衣洗袜;我习惯了争吵时,一个人选择跑到外面学会自我调节负面情绪。
我猜,也许您会问,他不会追上去吗?是的,他从来不会。
其实,自欺欺人也可以成为一种可怕的习惯吧。
我努力践行着父母的教导,“不管怎么样,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你是女孩子要懂事,要宽容,要努力理解男生的压力”。
因此,我从未想过离开对方或者结束这一段,只是感动自己的感情。
直到去年的三月,也就是认识您的那个雨季。庆幸的是,它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犹记得,那是一个周五的傍晚,我如同往常一样,拎着他喜欢吃的食材,前往他的租房。
他下班回来后,便忙着玩游戏,玩得累了就说先去洗澡了。
我做好了饭菜,等待他出来吃饭的时间空隙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那是微信的提示音。
我刚开始不以为然,可随之是连续不间断的提示音,从来不翻他手机的我,突然起了好奇心。我尝试着反复输入可能正确的开机密码,竟然,成功打开了!
我带着些许犹豫,点开了微信界面。发来信息的是一个女孩,没有意外的,映入眼帘的是各种亲密的问候和暧昧的挑逗性话语。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翻着记录的手指也开始颤抖。
我无法想象,在我眼中那个木讷、甚至有些直男的男生,竟给予了别的女生,我一直期待的温柔和关爱。
我把手机放下,着急锁上了屏幕,假装安慰着自己这一切不是真实的。
可一直把流泪定义成懦弱无能的自己,泪水一下子模糊了眼眶。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我们最初走在一起的画面。
他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自然地拥抱我对着我笑,“闻起来真香啊”。
直到坐下吃饭,发现我沉默不言时,他才意识到我在哭泣,无声地流着眼泪。
没等来耐心询问或者为我擦眼泪,他下意识打开了他的手机,看到点开的,竟然是微信里跟那个女生的聊天记录界面。
他突然间大怒:“就知道你会看我手机!你有什么资格啊!”他的话让我震惊之余觉得心寒,身上就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狠狠地咬。
我咬咬牙,指着他的微信头像,故作冷静问他:“你能告诉我,这是你自己吗?”
他似乎被我的话激怒,站了起来,“这样问有什么意思吗?装什么冷静!”,记得很清楚,那一刻,他用力指着我的胸口像是质问犯人一般。
我开始不再哭泣,也不再理智。
“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我抓住他的双手怒吼。
“那些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早就不喜欢了!送你到你弟学校,那十分钟路程我都觉得恶心,因为那是我的个人时间,你凭什么霸占?”
他的话我无法理解,一年里的唯一一次,我因身体不适,问他能不能顺路载我到弟弟学校,他竟觉得恶心!
我想要逃离当下的环境,逃脱这个可怕的男人,我想冲出去。
可从来未曾追赶我离开脚步的他竟阻止了,一把将我狠狠推倒在床的边角横木上,他面容狰狞,而我痛得不敢动弹不敢说话。
“呵,你现在想走是吗?信不信我掐死你。家里要我供房供车,你这种傻X给我提供伙食费不好吗?我不喜欢你也没关系,曾经喜欢啊!”
他的话音刚落,顾不上他“出轨”的悲伤,我开始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陌生、很危险,甚至心理扭曲。
我尝试忍住肋骨的痛,站起来再次往门口的方向跑。
我又失败了,他一手抓紧我的头发,转身将我按在墙角,随之迅速掐住我的脖子,笑着说:“别逼我!别离开我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近乎窒息的感觉,我努力屈服回应示意“我明白了,我知道了”。
他瞬间温和了不少,把我扶到饭桌上,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我战战兢兢地吃完了那一顿饭,便着急回公司宿舍,他没有阻止。
我庆幸可以安然离开时,他却说了一番话让我无法心安,“不要指望偷偷离开我的身边,我认识你弟,也知道你弟的宿舍在哪,你最好识趣点!”。
我背对着他,什么也没说,麻木地走出了门。
直至走出那一栋楼房,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我不敢回想刚刚所发生的如同狗血剧情的一切,也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我一直快速往前走,只是,似乎前方没有尽头。
读到这里,您大概会心疼我的无助,也更理解我之后为什么选择了轻生吧,我不仅仅是一时糊涂。
因为那个时刻的我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保护好自己,更害怕因此祸害了家人。
后来发生的事情您都清楚,我竟绝望地选择了轻生。
您和十名警员奋力赶到深水湖边把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时候,您大声吼骂道:“我看着你都心疼你知不知道啊!”。
那天是阴雨连绵的天气,所有的人却都没有撑伞。
雨水狠狠打在我的脸上,视线模糊的我却清晰地记得你们的每一个人的脸。尤其是您,一个十分魁梧却让我觉得温和的男人。
坐在警车上,您一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我。我低头,感受您余光的气息,也一声不吭。
从不曾想,我竟脸不红心不跳地,第一次走进了公安局。
您怕我着凉,便匆匆亲自去找来了一套警服让我换上。
我穿上了,松松垮垮的,却十分温暖,我猜那应该是您的。
在通知家长之余,您也通知了就近还在念书的弟弟。等待弟弟来的时间里,您给我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粉色热水袋放在我手中。
等我的脸色泛红,您才慢慢开始询问我,您问一句,我答一句。您了解了我轻生的原因,但记得我当时说的仅仅是“男朋友出轨承受不了”。
之后的两个多小时里,您和其他警官用不同的方式引导、开导我,告诉我轻生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最愚蠢的方式。
您知道吗?其实当我从深水中被救出,见到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醒悟,那是最无济于事的愚蠢选择了。
我很感激当时坐在办公室里的每一位警官,也都记得每一位警官说的话。我并不觉得那只是你们循例工作范围内的义务和责任,而是站在父亲抑或大哥哥的角度,耐心地,真诚地,在给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孩注入有温度的血液,直到我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我不后悔经历过这么一段失败甚至令人发指的感情,我说的刻骨铭心也不是那段感情本身。
刻骨铭心的是,当我无所畏惧的走入深水后,男方却在着急跟负责受理案件的您澄清,奋力跟我撇清了关系。这是事后从弟弟口中得知的,我明白您不告诉我的用心。
刻骨铭心的是,我离开的时候,您严肃地对我说“你以后不管在哪里,再有轻生的念头,我都会把你带回来这里拘留!”,那个时刻我无力说些什么,只是向您行了个90°的鞠躬礼。
刻骨铭心的是,您在我离开之后,让弟弟向我转达的话:“我们一致觉得她思维很敏捷,逻辑性很强,很坚强,能在派出所有今天的表现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同龄女孩要强了,也很美丽!以后会有幸福生活的,我们每一位警官都祝福她!”
这段话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对我而言,它特别重要,它让我意识到,我并不是只会闹笑话做傻事的差劲女孩!
那件事情的最后,闺蜜和爸妈连夜开车,凌晨抵达几百公里外的陌生城市,把我接回了家。
我心里深知,也许只有拥抱到彼此的那一刻,家人和闺蜜,他们才真正心安。再次谢谢您和每一位警官竭尽全力奔赴一个方向,只为捍卫我的生命!
回到家之后,您依旧保持跟我的联络,将近半年里,每个月的15号,都有着我期待的回访电话,您说那也是您的工作。可对我而言,那不仅仅是回访谈话。
跟您每个月的谈话,无疑会让我记起不想回忆的事情和人,我在其中慢慢学会了释怀和坦然面对。
还有您不知道的是,在您的引导下,我报考了县里的公安机关公考并已经被成功录取。
您会替我开心的是吧?我已经能想象您哈哈大笑的模样。
我知道您平时工作很忙,也有一定的危险性。
祝平安健康,我是一个95后的女孩,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努力地,与你一路同行!
此致
敬礼!
您也许忘记了的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