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窝窝

前几天刷抖音,突然看到视频里那淡绿晶莹的榆钱窝窝,一下子勾起了我难以克制的食欲,只觉得霎时间口水四溢,恨不得立刻吃上一口。

说起窝窝头,我们七零后都不陌生,很多人是吃窝头长大的。记忆中那黑乎乎甚至能粘掉牙的地瓜窝窝头,常年是我们的主食。以至于成年以后每每想起,除了感激地瓜窝头能续命以外,对于它就只剩下那每日难以下咽的厌恶与无奈了。这时候,偶尔出现的榆钱窝窝,就像从天而降的美味珍馐,更显得弥足珍贵了。

小时候,院子里、胡同里、坑边、河边,到处都能看到榆树的身影,那黑灰斑驳的榆树皮,在众多的树木中,显得毫不起眼。可是,清明节前后,榆树就成了农家人心目中的宝贝,因为那时榆花盛开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干枯光秃的榆树枝上,悄悄鼓起一个个紫红的小包,随着时日,那小包越来越大,最后竟胀裂开,开出翠绿的榆钱花。一嘟噜连着一嘟噜,一串挨着一串,像是一夜之间,一棵树上全都缀满翠绿翠绿的榆钱。那翠绿的颜色,瞬间勾起了农家人心底的渴望。

榆钱盛开的季节,是农家人特有的节日。无论大人小孩,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一种美食,那就是榆钱窝窝。

榆钱花开,摘榆钱也就提上了日程。放学后,勤劳又馋嘴的农家孩子,一改往日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回家方式,都变得匆忙起来,三步并做两步走,还有的直接飞跑回家,因为他们要去摘榆钱。

身手敏捷的男孩子,像猴子一样抱着榆树干,手脚并用蹭蹭地爬到树上。他们首先找一个稳固的树杈靠着,紧接着就是一把一把撸着榆钱不停地往嘴里填,边填边嚼,那甜丝丝的味道让口舌生津,满足感爆棚。

看树上的男孩子大吃特吃,树下的小女孩或更小的孩子嘴里也生出了馋虫,一个个仰着头大声呼喊:“给我扔下来一点!给我扔下来一点!”树上的男孩全然不理这些人的叫喊,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填。直到他过足了瘾,才想起树下还有人,这时才会用力折一个树枝,投食般扔了下去,然后戏谑般盯着树下,看一群人恶狼扑食一样去抢夺,他则像居高临下的王者,在优雅地给树下人分发赏赐。

吃饱以后,就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东折一枝,西掰一枝,不大一会,地上已丢满了很多榆树枝。感觉量已足够,男孩迅速地从树上滑下,伸开双臂抱上开满榆钱的树枝回家了。

胆小的女孩或成年男女,他们选择另一种方式。找一根长长的竹竿,在竹竿一头绑上一把小镰刀,这也是摘榆钱的好办法。人站在树下,瞅准一个枝子,把镰刀伸到树枝上面,再用力往下一拉,或粗或细的枝子立刻应声落地。

树枝抱回家,一家老小齐动手,把榆钱从树枝上撸下来,余下的蒸窝窝那是家庭主妇的拿手活。只见她们手脚利落地把榆钱洗干净,倒进盆里,撒上盐、拌上五香大料面、浇上熟油,然后把这些调拌均匀,再加上面粉和成面团,最后做成圆圆的窝头,放进锅里蒸半个小时就熟了。

榆钱窝窝需要蘸辣椒酱才好吃。为了享用窝窝的美味,那些从不进厨房的大男人这时也参与进来。他们选几个上好的干红辣椒放进锅膛里烧,烧出辣椒的香味然后剁碎,有条件的家庭,还会掺一点熟芝麻或花生碎,最后放盐和熟油搅成糊状,一碗红艳艳、香喷喷的辣椒酱就做好了。

窝头出锅,大手小手一起伸过去,抓起一个,从上面扭一块下来伸进辣椒酱碗里,蘸足辣酱塞进嘴里,窝头的软糯香郁加上辣椒酱的辣爽刺激,瞬间激发了口中的味蕾,三下五除二,一个窝头不知不觉已下肚。

记得那时老家流行一句话:窝头蘸辣椒,越吃越上膘。一般的窝头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榆钱窝窝了,一年才能吃一次,不吃上三五个,根本解不了馋。饭量大的男人或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伙子,有的甚至能吃上七八个。一顿饭下来,几个窝头下肚,一个个吃得肚子圆鼓鼓,脸上笑盈盈。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各种各样的美食层出不穷,可是无论吃过品过多少,它都像昨夜的一场梦,很快就消散于脑海之外。而榆钱窝窝却不同,不管过去多少年,它的美味无可替代。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明白,榆钱窝窝在我们这一代人心里,早已不仅仅是一种美食,它更多的是代表那段贫穷岁月里,生活赐给我们的一点点甜和美好。

榆钱窝窝,我永远的童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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