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别让亲情，等出遗憾

图片发自App

              (图片人物，为作者的外婆)

《别让亲情，等出遗憾》

        我对外婆的美好记忆，源于一个宁静的村庄，源于一桌可口的饭菜。

        这个村庄，名字叫石吉岭，顺着国道岔路口的一条小路向上延伸，最终到达的地点就是这个小村庄，外婆一家就生活在这个村庄里。在我记忆中，以前的每年正月，父亲都会带着我去外婆家拜年，勤劳、慈祥的外婆把和着蛋清的年糕煎那么香甜，把一条大鲤鱼红烧得让我垂涎三尺。若是暑假去外婆家，一进家门，外婆就把我领到厨房帮我洗脸，脸洗好再洗手，最后用毛巾把我手上的水擦拭干。那装水的木脸盆，还有外婆脸上慈祥的微笑，让我凭添无限的亲切感。上高中、大学和大学刚毕业的两三年，我都会在暑假抽空去外婆家住上一段时间，那时三个舅舅种着不少的烟叶，暑假正是采摘烟叶、插秧的农忙时期，我去外婆家正好可以帮舅舅们做点农活。

        我参加工作后，工作的地方离老家更远，我只能通过与母亲的电话聊天了解一些外婆的生活状况。有一次母亲对我说:“外婆身体很硬朗，她想有空时去看看你的落处”，听完，我心中充满暖意与愧疚，暖的是，外婆不忘看看我的工作地和住处，愧的是，居然是外婆来看我这个晚辈。外婆来我工作的城市一共两次，一次是我女儿出生后，一次是我新房子迁居后，现在想来，应该是对晚辈的爱，让她忘记了三小时的车程之苦，也让我永远记住她看见我们晚辈时慈爱的微笑。当我孩子长大后，我去外婆家的次数就少了，外婆依旧在石吉岭生活着，我只有在正月或暑假才有空去和外婆见上一面。

        去年暑假快结束，母亲对我说：“外婆惦记你了，她说放暑假你怎么没回去看她”。我记得正月和外婆辞行说过“等我放暑假了我再来看你”，可暑假女儿学舞蹈、学游泳、学书法耗去了我一个暑假的时间，我更多的时间已经属于我的家庭和孩子们。再一想，没有时间只是为我自己找的一个借口，想到外婆对我的惦记，想到我对外婆的承诺，我心中升起阵阵愧疚——对不起，外婆，我没能兑现暑假来看望您的承诺。暑假已经过去了，我想着争取国庆节放假去看外婆，可谁想国庆假期因为亲戚的喜酒，我又一次没能兑现回家看外婆的承诺，我想，外婆心中一定对我有些许的失望吧。

        就在我计划着年底或正月选个时间去看外婆时，妈妈接到舅舅的电话，我外婆摔了一跤，骨裂。那时，我想象着外婆摔倒后的情景，当时她一定很痛苦，因为骨裂；她一定是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的，因为她一直很要强。妈妈告诉我:“外婆现在的身体没办法自己做饭，舅舅们把她接到城里去住，她在老大老二家轮流住着，小舅也会在周末来探望她。”怎么会一跤摔成这样？我记得正月我和母亲带着我的两个孩子去外婆家时，那时的外婆一脸微笑，身体依旧硬朗，她为我们忙里忙外做的饭菜依旧清香可口。表弟亮亮也在微信里告诉我：“老哥，外婆的身体已经不如以前了，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一下外婆，她说你很久没来看她了。”是啊，哪怕工作在忙，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暮年的老人对亲情团聚的渴望？

        正月的时候，我一家人从建瓯回邵武去看望外婆。那时外婆在大舅家住，我和表弟亮亮(姨姨的儿子)去的时候，听到我们进门的声音，外婆便从屋里迎接出来，她弯着腰，手上拄着一把矮凳子，蹒跚着步子从房间门口向客厅走来。我明白，人都有一个从少年到壮年再到老年的变化过程，但我没想到，外婆的晚年居然是以步履蹒跚的样子呈现在我的面前，她的蹒跚让我心头发疼。我和亮亮快步走到外婆身边，小心地把外婆搀扶到客厅沙发上，我和亮亮的手紧紧和外婆的手握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外婆的双手，曾经多么的灵巧，多么的有力，多么的坚强，她用这双手支撑起一个家庭，抚养大六个子女。可现在外婆这双手，就像冬日里的一段枯枝，皱纹爬满了双手，已经不再有力量，已经不再灵活，也没往日的温暖。坐在我面前的外婆，整个身子枯瘦如一截槁木，一顶灰色的帽子罩在她的头顶，两鬓白如雪的头发也有些凌乱。那一刻，我鼻子一酸，眼泪布满眼眶，记忆的镜头不停地在不安与过往的美好里切换。

        亮亮问外婆，吃饭了吗，外婆说吃了一点粉干。亮亮轻声对我说：“外婆喜欢吃水饺和馄饨，不喜欢吃粉干，粉干也不容易消化”，说完，亮亮掏出手机给外婆点水饺和混沌，外婆听见急忙阻拦到：“不用点，我吃不了”，其实我知道，一向疼爱我们的外婆是怕我们花钱。我对外婆说：“外婆，你想吃什么，我们替你点，吃不完，迟点加热再吃”。和外婆话说着的时候，我看见一旁的亮亮也是眼泪布满眼眶。是啊，一个老人能吃多少呢，这次替外婆点好外卖，下次我们还有机会再替外婆点外卖吗？

      我跟亮亮和外婆的这次见面，就在语言凝噎、眼泪布满眼眶中结束。那一刻，我 对台湾作家林清玄的一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充满眼泪的爱，是文字难以形容的，这种爱只有体会，难以描述。

        世界上有太多的美好，这些美好只存在于某一个时间点，错过了，便不再为你保留。我比较喜欢的台湾作家林清玄，就在2019年的1月23日被无情时间永远带走了，陪伴几代读者的诗人汪国真在2015年离去，一代武侠小说宗师金庸在2018年10月逝世，这些精美文字背后的主人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不久前建瓯吉阳镇有五百多年历史的步月廊桥，也被一场大火烧毁的——这座桥我参观过两次，近一百三十米长的桥面基本是由木制卯榫结构建成，堪称智慧之桥，我本计划来年暑假再去游玩。

        对待这些正在逐渐消逝的美好，也许我们能做的，只有趁它们尚在的时候去见见、听听。生活中有很多遗憾，最大的遗憾就是“我本有机会……”，例如，我本有机会去哪里游玩，我本有机会去看某位朋友，我本有机会多陪陪父母，但是当我们意识到的时候，或许我们已经永远没有了机会。

        因为城市化、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很多子女为了生活奔赴各个城市，很多老人就成为了“空巢老人”，子女们每天在不停的忙碌，照顾好老人成为了子女们最大的难题，或许已经成为子女们的一份奢望。对于那些孤寂的老人来说，我们能做的有限，但是我觉得多去看看他们，应该成为我们和他们心中最好的愿景，因为时间，从来都不会等人。我们总觉得时间还多，日子还长，生命中的美好总会等着我们，其实今天没见的朋友，明天可能已经永远离去，今天没守护的亲情，明天可能已经成为永远的遗憾。

        我们守护不了时间，但我们可以守护当下，而当下就在我们的眼前——亲情脆弱，别等出遗憾。

                                            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