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子

立夏,天气炎热,知了叫得声嘶力竭。尹家村也被笼罩在这炎热之中。

村前的小河沟里,几个晒得满脸通红的小孩,来来回回追逐嬉戏,美其名曰抓螃蟹,弄得一旁树荫下闲扯家常的大人们不停呵斥。

“淑芬儿,你家媳妇儿还没生呢?”张庆嫂用手象征性地扇着风,看着才洗完衣服端着盆儿上来的李淑芬问道。

“就这两天吧。”李淑芬答道,脸上没有一丝喜悦。

“咋的?喜事儿还愁眉苦脸的呢!”张庆嫂笑着调侃。

一旁的王婶儿拉了拉张庆嫂的衣服,说道:“别提了,这都第三个了。”

张庆嫂听了马上收起笑容,脸上略显尴尬,眼神瞟向了别处。李淑芬也没介意,径直往家走去。




尹家村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李淑芬的男人尹长河是村里有名的猎户,运气好的时候,进山几天就能捕获不少的野味。两人有个儿子,叫尹良辰。

尹良辰出生时白白胖胖,可把尹长河高兴坏了,可孩子越长越大后,李淑芬就发现尹良辰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小孩子都喜欢嘻哈笑闹,尹良辰出生后也是咿咿呀呀叫闹个不停,但之后不久,他就变得很文静,任凭大家怎么逗乐,就只睁着一双大眼睛很努力地盯着人看,嘴巴张着脸上笑着可就是不出声。

“这该不会是个哑巴吧?”尹长河一次喝多了后,看着李淑芬逗着尹良辰,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瞧你那乌鸦嘴。”李淑芬狠狠地瞪了尹长河一眼,尹长河知趣地没再出声。

尹家的大胖儿子是个哑巴,这个消息很快在小小的尹家村传开,有看热闹的,有漠不关心的,也有背后嚼舌根的。在落后的尹家村,茶余饭后的消遣,就成了尹家不知造了什么孽,好不容易生个带把的还是个哑巴。风言风语很快传到李淑芬的耳朵里,这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她只能暗自抹着眼泪。尹长河倒是不介意,依然三天两头山里跑,捕获了什么好东西就拿到隔壁的集市卖了,除了贴补加用,还能省下不少。尹长河想着,即便儿子是个哑巴,自己多攒点,以后也能给儿子说一门亲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尹良辰也慢慢长大了,他除了不会说话,其他的和正常人没区别,这让尹长河和李淑芬宽心了不少。转眼尹良辰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李淑芬托了不少媒人说亲,但女方一听说男方的是个哑巴,都不约而同拒绝了,最后连媒人们听到是尹长河家的都避之不及。尹长河不信邪,让李淑芬找了村里最靠谱的媒人左婶娘,并承诺了不少好处。左婶娘心动了,重金之下事很快成了,用她自己的话说,是硬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赌上了这辈子的运气,才给说成的亲事。

尹长河和李淑芬自然是感念大德千恩万谢,后仔细询问,才知道姑娘是挺远的一个村子里的人,自小无父无母,跟着婶婶长大的。说到聘礼,连左婶娘都笑得手舞足蹈,也不知尹家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姑娘家婶婶做主,只要姑爷家对姑娘好,聘礼随意点就行。说到婚期,左婶娘说了个日子,让尹长河家好好准备酒菜,娘家人会把新娘子送过来的。

这好事儿也是很快传遍了村里,有羡慕嫉妒的,也有真心祝福的,可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茶余饭后消遣消遣就得了,一个村的该帮衬的还得赶紧帮衬着。尹家村总体来说还是团结的,到尹良辰婚期前一周,村里的猎户和渔夫们都忙着进山下河,村里的老少娘们都张罗着手里的针线,一家人的喜事成了一个村里的大事。最开心的莫过于尹长河和李淑芬,最忐忑的莫过于尹良辰。

村前有块空地,村里的红白喜事都是在这里摆的宴席。到了约定的日子,尹长河和李淑芬早早起来收拾好了,尹良辰也规规矩矩等候着。天慢慢亮了,村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过来了。这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众人分工明确,很快灶台支了起来,生起了火,各式的食材都摆放到一边,一上午的时间大家忙着各自的事情,闲下来的人都嗑着瓜子闲聊着等着送亲的人。

快到正午了,左婶娘说新娘子快到了,所有人都欢呼笑闹起来,当然除了尹良辰。尹良辰有些期待,也有些烦躁,心心念念半个月的婚事马上就成了现实,他觉得有些恍惚。

从村前的空地可以看到小河沟对面,远远有些人影靠近,人影朝着村里走来。随着人影的走近,天也渐渐变得有些发黑,先反应过来的人们赶紧扯过一旁放置的,可以挡雨的篷布并将之撑起来,将席桌所在都罩在了篷布之下。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不停翻滚的乌云就将尹家村的上空笼罩,一道道蜿蜒曲折的闪电在乌云中时隐时现,雷声躁作起来震耳欲聋,胆小的孩子们都躲到了大人的怀里。一行人看着自远而近的人,都隐隐约约有些担心,这电闪雷鸣的生怕出了什么闪失。尹长河和李淑芬准备撑个伞去接人,但被左婶娘拦住了,左婶娘告诉他们说,去说亲的时候姑娘的婶婶就告诉她了,说是婚礼当天电闪雷鸣不碍事,过会儿就好了,让亲家不用接人。当时左婶娘还当成笑话,现今遇到这个情况,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很快,送亲的人到了,当一个五官清秀的姑娘踏入雨蓬内的时候,一道闪电准确地劈在了村前的一棵大树上,大树一分为二,各自倒向一旁,姑娘脸色苍白被吓得不清。天气左右不了人心,雨蓬内的气氛随着送亲的人来到又高涨了起来。拜天地这些繁文缛节就省了,左婶娘将姑娘和送亲的人带到尹长河面前,为大家一一作了介绍。

姑娘姓胡名雪,今年十九岁。样子落落大方,虽是旧衣但整洁干净,让尹长河和李淑芬十分满意,赶紧招呼了亲家和送亲的人入座。胡雪是第一次见到尹良辰,一点没有生分的感觉,淡淡地一笑让尹良辰心里说不出的欣喜。屋外的雷声越来越小,天也慢慢亮了起来,屋内的人嘀咕着天气的怪异,连雨都没有下一滴。不多会儿太阳出来了,人们欢呼着将雨蓬收了起来,雷雨的插曲并没影响到高涨的气氛。一场婚宴就在吃吃喝喝嬉闹笑骂中过去了。

尹良辰从小跟着父亲打猎,所以一般的猎物不在话下,自从娶了胡雪,他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第二年胡雪就怀了尹良辰的孩子,尹家人的开心可想而知,好不容易十月怀胎分娩的时候,孩子出来了,但是是个死胎。胡雪伤心不已,尹良辰只能无言地安慰着,尹长河和李淑芬也是安慰着,大不了再生一个就是,人还年轻着。

又过了一年,胡雪再次怀孕了,这可让尹良辰高兴坏了,李淑芬脸上难以掩藏的笑容,尹长河走路都觉得脚下生风。这次没到十月,胡雪提前发作了,家里没人,还是恰好娘家婶婶来探亲的时候发现的。据说当时胡雪身子下都是血,人已经不省人事了,婶婶赶紧大声呼救,在外回来的李淑芬听说了赶紧找的赤脚医生。孩子没保住,不过谢天谢地,胡雪保住了。自此尹家第二个孩子也没了,尹长河无可奈何,李淑芬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尹良辰说不了话只能干着急。

这样又过了三年,胡雪终于又怀孕了。




李淑芬到了家门口,进了院子,将衣服晾在了门前支起来的竹竿上,转身进屋的时候,看到尹长河正坐在门槛上吧嗒着烟望着面前的地出神。

“良辰还没回来?”李淑芬问着,一步跨进了屋。

胡雪挺着大肚子,坐在一旁的老藤椅上,拿着蒲扇扇着风,夏日炎热她额头不停地冒着汗。没人回答李淑芬的话,李淑芬进屋,出来的时候拿了一根旧毛巾,递给了胡雪。胡雪接过毛巾擦了擦汗,又递给了李淑芬。也许是天气太热,胡雪有些难受,脸色不大好。

“雪儿,你哪里不舒服吗?”李淑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娘,我……”胡雪话没说完,转过头“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李淑芬赶紧一把扶住胡雪,顾不得满屋子酸腐的味道。尹长河闻声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场景,心里顿时着急了起来。

“我去喊老五来看看。”尹长河说完,疾步走了出去。

李淑芬扶着胡雪,眼睛被那呕吐物所吸引,里面散乱有些骨头,也看不清是些什么东西。胡雪的一日三餐都是李淑芬安排的,按理说家里野味不少,但都不会吃骨头的啊,何况还刺拉拉那么多。

“吃坏肚子了吗?”李淑芬好奇地问。

胡雪终于缓过来了,看到地上的污物,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爹去请赤脚医生来了,我扶你挪个位置。”李淑芬说着,将胡雪扶到了门边坐着。

天上的乌云开始聚集,不大会儿狂风大作,门前的大树被吹得东倒西歪,闷热的天儿瞬间变得凉爽起来,胡雪的眉头皱起,眼睛落在远处。

“雪儿,咋了?”李淑芬不解地问道。

“变天儿了,良辰还没回来。”胡雪呢喃着,眼泪止不住顺流而下。

李淑芬一看,知道孕妇脾性软弱,赶紧搂着胡雪轻拍着安慰,“盛夏打雷下雨正常得很,你得保护好身子,以后别乱吃东西了。”

“娘!”胡雪转过脸,眼泪更是止不住如同滚珠直往下掉,看得李淑芬心疼不已。“良辰还不回来,我得走了。”

李淑芬一头雾水,在她愣住的一刹那,胡雪挣开了李淑芬,一闪身到了几米开外,身子敏捷哪有孕妇的影子,一时间李淑芬呆在了原地。

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了下来,李淑芬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个坑,那是刚才胡雪停顿的位置。李淑芬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雷声大作,丝毫没有减弱之势,一道道像瞄准了似的劈到了不远处。李淑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哭了几声就停了下来,看着大开的院门,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丈夫没在,儿子没在,连媳妇儿都不见了,此时只剩下她一个人,深深的恐惧感爬上了她的心头。当李淑芬的视线里,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出现时,她大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李淑芬醒来,就看到尹良辰在一旁,她激动地一把抓住尹良辰的手,挣扎着坐了起来。

“雷!雷啊!儿子,胡雪被雷劈了!”说完,李淑芬又嚎啕大哭了起来,让尹良辰不知所措。

“安静点,瞎胡闹啥。”尹长河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襁褓,坐到了李淑芬一旁,将手里的襁褓递给了李淑芬。

李淑芬不明就里,接过襁褓一看,一个咂吧着嘴的小婴儿在襁褓中熟睡着。

“胡…雪。”尹良辰一脸欣喜,结结巴巴地说着,手里给李淑芬比划着。

“尹长河!”李淑芬大气不敢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挂在了脸上。“良辰,你能说话了?”

“这不是好事儿嘛!”尹长河说着,拿着墙壁上挂着的篓子出门了,“我去村头渔夫家讨点鱼,熬点汤给你和胡雪补补。”

李淑芬是给吓得,在尹良辰结巴的语言和手势中得知胡雪好好的,不仅好好的,还给生了个胖小子,这下精神劲儿回来了。

趁着李淑芬起身张罗着做饭,尹良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他看着床上熟睡的胡雪,暗自叹了口气,坐在了一旁。

胡雪迷糊中似乎感觉到什么,睁开了眼,看到一旁的尹良辰,掩饰不住的欣喜在脸上呈现出来。

“谢谢。”

“我是有私心才帮你一次,以后我不会再插手了。”尹良辰隐去了憨厚老实,一脸严肃看着胡雪。

胡雪的眼珠子转了转,安下心来。想到刚才的雷,她脱口而出道:“你的伤?”

“我的事你不用管,这次你欠我的,你就好生做好胡雪吧。”尹良辰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胡雪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今晚是满月,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起来。




农村里的人都有早歇的习惯,李淑芬也不例外,逗完了胖孙子就回屋了。尹长河约着村里的猎户又进山去了,尹良辰晚饭后就没了影子。胡雪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看了看熟睡的孩子,偷偷起了身。

夏夜的晚上,凉风习习拂过,空气中夹杂的草香味沁人心脾,蛙叫虫鸣声声,另类的热闹在夜晚上映着。

一只硕大的老鼠飕飕几下爬上了一颗玉米杆,并迅速找到了成熟的玉米苞,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警惕着四周,两支前爪没闲着,扒拉着很快将玉米苞剥开了一块。它尖尖的鼻头在熟透的玉米粒上蹭来蹭去,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的香甜,腹中的饥饿驱使它狠狠地下了口。熟透的玉米浆液都沉淀成了粉质,玉米粒被咬碎后,粉末在小范围内洋洋洒洒,老鼠的嘴边沾满了玉米的粉末,更加浓烈的香甜促使它更加贪婪地啃食。

一道黑影闪过,可怜的老鼠还没弄清状态,只是“吱吱”叫了两声就没了影,片刻的死寂后,周围又恢复了夜的喧嚣。

玉米地不远处,有一块空地,上面有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块,村里建房的石材都是在这里开采。

胡雪懒散地侧倚在一块巨石边,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回味着刚才的美食,一手把玩着她毛茸茸的尾巴。一股熟悉的气味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胡雪立即警惕起来,瞳孔微缩朝着远处看去,两旁的耳朵也不自觉转动起来,仔细辨析。

胡雪所处的地方视野开阔,加上是满月,很快她看到远处有个人在狂奔,身后带着一阵风。随着胡雪眼里的光开始凌厉,那个人朝着前面一扑,然后双手稳稳着地,手脚并用奔跑起来。胡雪看到这里,放下了心底的戒备,不过她的视线依旧被那个人,不,那个同类吸引着。

“一,二,三……”当胡雪数到九的时候,脸色煞白。

满月犹如灵气汇聚而成,随着月光挥洒,灵气四溢笼罩整个天际,对于胡雪这种以灵气为生的生物来讲,满月之日是最幸福也是最危险的。灵气能疗伤、提高修为,但是遇到灵力强大又嗜血的生物,就会有生命危险。胡雪知道那个人是尹良辰,她名义上的夫君,但她未曾得知尹良辰居然已修炼到了九尾的境界。据说九尾渡劫是九死一生,想到今天的天雷,胡雪拨弄了几下自己的尾巴,如今才两尾的她有些泄气。看着远处,笼罩在月光下如同神一般的尹良辰,白色的身影高大而让人心生敬畏,排列整齐而优雅的九尾犹如波澜柔软而高贵。

周围淅淅索索声传来,胡雪再次警惕起来,看了看远处的白色身影,她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躺回了床上,胡雪心事重重,看着熟睡的孩子,她有了想逃离的冲动,可是想到天雷,她又忍了下来。在备受煎熬中,胡雪难以入睡。没多久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胡雪赶紧闭上眼假寐。

熟悉的味道传了过来,来人在胡雪身边躺下了,胡雪听着动静,心里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们村里不止有你和我,但你不用害怕,你很安全。”尹良辰的话语很轻。

胡雪坐了起来,第一次认真看着面前的男人,“我不想和人类生活,你就不怕吗?”

尹良辰淡然一笑:“我想做个人。”

胡雪一脸惊诧,但面前的人已经闭上了眼,她不好也不敢再追问什么。

“这个孩子才是我的。”尹良辰的话音落下,就传来轻微的鼾声。

胡雪心里一惊,对面前人的畏惧又增加了一分。




“今天还你自由。”尹良辰满头银丝,声音沉稳,干瘦的身躯略微有些驼背,但脸上没有一丝皱纹。

一旁的胡雪也是一样,两人站在小河沟边,看着天上的圆月,亦如第一次坦然面对时的场景。

“四十年。你为了什么?”狐天性胆小怕人,胡雪跟着尹良辰活了四十多年,胆子大了些,但也不喜见陌生人。

尹良辰仿佛陷入了沉思,良久,他给胡雪讲了一个故事。

六十年前,尹良辰本是尹家村山上修行的八尾狐,他有一个八尾配偶,两狐约定修成九尾后就在尹家村定居,不问世事学着做人男耕女织。谁曾想到在渡劫之前,他的配偶怀了孕。怀孕渡劫是大忌,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尹良辰为了保住配偶和孩子,便下山偷了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真正的尹良辰。就在尹良辰以为可以暗度陈仓,用一个人类孩子的命换回配偶和自己孩子的时候,劫难降临了。雷劫是自然界中最凶狠的一劫,渡之可成就业位。人是受自然眷顾的,以人渡劫实际是瞒天之计。

尹良辰现在都能清楚得记得,那晚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准确地劈在他和配偶附近,仿佛是忌惮着那个人类的孩子,慢慢地雷声小了。就在他沾沾自喜以为一切就要结束的时候,一个闪电朝着他们而来,那个孩子突然张开了眼睛,一脸清澈望着尹良辰。尹良辰的心突然刺痛了起来,但来不及多想,他拉过配偶滚到了一旁,就在刚才呆的地方,那个孩子已经没了生气,而此时的天仿佛怒了,一道道闪电重新落下,就在他不解的时候,一道闪电劈到了他的身上。尹良辰愣住了,烧焦的皮毛味道刺鼻,火星一样的东西刺穿了他的皮肉,疼痛锥心刺骨,让他清醒了过来。

看着身上奄奄一息的配偶,尹良辰翻身起来,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着头,祈求着天赐怜悯。他知道他错了,大错特错,修行不易根本不能棋走险招,抱有侥幸,更不能伤天害理。

雷电仿佛有了灵智,在尹良辰诚心认错的时候,他收起了刚才的凌厉,似乎等着尹良辰的后续。

尹良辰发誓,不能有害人之心。

尹良辰发誓,会化身为真正的尹良辰为他的父母养老送终。

尹良辰发誓,一切结束后,会重新渡劫。

故事讲完了,尹良辰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今晚就是我的渡劫之日。”尹良辰笑得有些凄凉。

尹良辰还记得,当他的感受到父母身体冰凉的时候,心底有一种刺痛的感觉,当他看到儿子的时候,他会打心底里快乐。或者这就是人。送走了父母,他到了接受惩戒的时候了,虽然晚了六十年。此时尹良辰依然能感受到六十年前的心痛——当他真正化为九尾的时候,怀里的配偶已经没了生气,她腹中的孩子也随着母亲去了,因为他的侥幸心理,他失去了太多。

他最后成了尹良辰,不,应该说是九尾化身为尹良辰,他不会说话,于是大家以为尹良辰是个哑巴。胡雪怀孕,他是知道的,但他也知道那不是他的骨肉,所以最后孩子没保住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愧疚。胡雪遇到雷劫的时候,因为是化二尾,不足为惧,他也不担心。后来或许是因为记忆中的伤疤被撕开了,尹良辰替她躲过了那一劫,因此也保住了那个孩子。

胡雪听完,看了一眼面前的尹良辰,嘴唇张开又合上了,接着她转身跑开,留下了一地的衣服。

那个晚上,尹家村电闪雷鸣,村里的老人们都记得,亦如同六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爷爷、奶奶,给我讲讲狐仙的故事吧!”一个胖小子撒着娇,在一个老头怀里腻着。

老头须发银白,但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一旁的老太戴着老花镜,正纳着鞋底。两人一脸宠溺看着眼前的大胖孙儿。

“好好好。让奶奶给你讲。”老头笑着看向了老太。

老太看了一眼老头,笑着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她望着远处的小河沟,思绪万千,娓娓道来。

那是一百年前的一个夜晚,尹家村里电闪雷鸣……


完。

此文致艺良辰。祝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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