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无份也挺美

      夏日的傍晚,余晖洒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同学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陆续离校,校园渐渐安静下来。

      这个中学校园才新建了第二年,原本是个山坡,现在落成了一栋教学楼。离教学楼较远的围墙边还遗留着一小片稀疏的相思林。每每体育课,学生从低矮的林里绕着跑过。太阳大了,老师便安排学生在林里的空地上做做仰卧起坐什么的,空气清新,同学其乐融融。现在学校只收了两届学生,初一初二,主要来自县城和城郊小学,大家淳朴可爱。

      筱昀是初一的新生,她作为新上任的卫生委员,正带领着四个值日生打扫教室。她小学六年级升学考临场发挥不好,一分只差,进了这个县城二流学校,与梦想中的一中擦肩而过。但由于成绩在这所学校名列前茅,她当上了班委。这让她的责任感得到提升,凡事很认真对待,每天上学都打了鸡血似的。她希望靠学习让自己有个好前途。

      此时的筱昀头上微渗出点点汗花,但手脚不停歇,半弯着腰一手挪椅子,一手扫地。来到第三组的最后一桌,咦,一个男生怎么还没回去?筱昀诧异地抬起头,刚好和男生四目相视,男生正眯着眼对着她笑,筱昀突然感觉眼前亮了一下,有礼貌地回笑,脸红了一红,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继续弯腰扫地了。她心里暖暖的,自己坐在一组的前二桌,后面的同学都不熟悉,这位同学更是第一次见,可是感觉好像是认识了好久的朋友那么温馨。这种感觉真美,这一幕便久久地烙在脑海里了。

      初一学年的每天,筱昀都认真地过着。认真听讲,回家认真完成作业,认真复习,每天温故而知新。老师问班级谁要征订《中学生英语报》,最后只有筱昀一人订了,每份都认真完成。作为组长,对待组里同学,她总是有一份责任感,好像他们是他的弟弟妹妹,她对他们总是如春风般亲切,对他们照顾有加。不知不觉,一学年快过了,她成为班里的学霸,成绩居年段第二名,知识竞赛也总榜上有名。每次考试,她的卷子就成为老师手中的范卷。别人也对她投来羡慕的目光,有别班的同学看到她,还窃窃私语,诸如说这就是那谁谁谁,那语气目光饱含钦佩仰慕,这细想开来,让筱昀诧异再而惊喜,又有点飘飘然了:好像一不小心,她成了这个只有两届学生,约400个学生的新兴校园里的小名人了?

      这天回到家,爸爸已煮好了饭菜,一个人坐在客厅垂眉低眼的,妈妈在房里哭泣着,一会儿又跑出来骂爸爸。不用说,爸爸又在外面赌博欠钱了。家里只有爸爸一人上班有工资,本来他必须好好珍惜那份工资的。70年代的工资虽不高,但爸爸单位是事业单位企业管理,经济效益不错。爸爸本可以养四口之家。可是爸爸终究改不了赌博的恶习,趁着单位上班制度不严,经常跑去赌博,一赌就欠债,妈妈又怒又气,三天一哭,五天一闹。爸爸总是借口说被她一哭闹,只得又去赌博了,说赌博是老婆害的。传统的婚姻观念又让妈妈不舍得离婚,妈妈只有出去做小生意,打打零工帮忙补贴家里。

      筱昀默默吃好了饭,就去做作业了。爸爸妈妈很疼她,不舍得让她干什么重活。哥哥自己一人在外面住,也是看不惯家里这样,回来吃完饭就出去了,与家里人话不多。

    因为爸爸赌博,家里经济不好,妈妈和爸爸感情也恶化了。晚上筱昀总陪着妈妈,这样,妈妈一伤心,都倾诉给筱昀听,筱昀总是恨不得快点读完书,快点有个工作,快点帮家里摆脱困境,让妈妈不再为钱烦恼。其实她不是喜欢读书,是希望通过读书以后获取一份高薪职业。

      妈妈总是怨叹命不好,遇到别人总是说自己家穷。筱昀默默地听着,也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她乖乖地过自己的两点一线的学习生活,不攀比别人,不和别人去玩。也许是进入青春期,也许是思想复杂,也许生活不够如意,她越来越胖,脸上也布满了青春痘,她觉得自己丑极了。有时和当时记忆犹新的三组后桌那个暖男照面,只见他依然一脸粲然,身材更高挑了,好像更帅了。而自己又矮又胖,别人长高自己却横向发展,真的是很让人自惭形秽。

      初三下学期,后座的同学突然换了。转头一看,竟是那暖男同学。筱昀很诧异,为什么偏偏是他?他不是很高吗?怎么坐前了?应该是为了上课听得更清楚吧?对了,他一个叔叔在隔壁班教物理,应该是得到叔叔的照应吧。

    筱昀诧异归诧异,她也把这份疑问埋在心里,毕竟那是别人的事。虽然这个暖男在心里留下了一丝涟漪,但是他好像从没和自己主动说过话,总是和别的同学追逐着从自己面前跑过,给自己带来一点亮光。可是不知怎的,这个暖男一来,上课喜欢说小声话,还经常把自己同桌和后座另一桌给逗笑,以前别人说话,自己置若罔闻。可现在,自己却总想听听他说些什么,又不敢和他主动对话。课堂上,老师讲的自己也落下了。

      有一次,那个暖男还拿来了一个女生照片,说他认识的美女,还问邻桌美不美?筱昀从小被妈妈说长得不好看,不知是妈妈真的认为不好看还是习惯在别人面前贬低自己,反正筱昀对自己的容貌一点也不自信。又加上又矮又胖,脸上长痘痘,于是,筱昀更加妄自菲薄了。她想:不应该对暖男有好感了,原来他心有所属。可是,虽然这样想,心还是不知不觉地被他所牵绊,课也上得得过且过了。初三是关键的一年,可是筱昀越发无心学习了,有阵子她很烦躁,还想让妈妈给她转学,可是转学那么容易吗?要说什么理由呢?怎好给心神疲惫的母亲再增添麻烦呢?而且母亲应该也没那个能力吧?筱昀只好卑微地一天捱过一天。

        多少耕耘就多少收获。筱昀的不认真在初中的升学考试又不够理想了。师范和重点中专录取的分数比一中高中的还高,筱昀想上高中。但母亲希望筱昀早点工作,于是希望她读师范,但是分数不够,必须读委培,就是要补交上一笔在当时数目不菲的钱,但毕业了一样安排工作。

        筱昀这时的内心崩溃了,她恨自己,恨自己的一段别人不认可的隐秘的似有非有的早恋让自己不专注读书,以致风雨飘摇、捉襟见肘的家又添上一笔外债。

      升上了高一级学校,筱昀发誓从头开始,洗心革面,学好课业。

      有一天,宿舍里飘来了一封信,原来是读技校的那位暖男写来的。信中叙述着自己其实对筱昀一见钟情,调座位是为了接近自己。不敢表白是因为自己读书成绩太差,自卑使然。筱昀又一次诧异了,不敢表白还算了,竟然还拿别的美女照片在那边刺激自己?哎,那段艰难的内心煎熬得想遁逃的日子里,暖男暖在哪?家里因为自己还背上了新债,我还有心去谈恋爱吗?

      筱昀把那封信悄悄地撕了。

    多年以后,筱昀结婚生子,遛娃时,竟然碰到曾经的那位暖男同学,竟然住同一个大院子里,他也成家了。两人见面还是一起眯起眼笑着,不说话。

        回想起来,年少纯真的那段情感,“只因为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就再无法忘掉你容颜”的那种感觉,虽然有缘无份,其实也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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