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缝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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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哒哒”,路边修衣铺脚踏缝纫机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我,让我感到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伴着缝纫机的响声,我走过了童年;陌生,那是一段尘封的回忆。

小时候,父亲是个裁缝,在十里八乡都很有名,家里边总是有来做衣服的人,每逢集市,父亲还要拉着他的全套家伙式,去到两里甚至十几里外的地方,每天早早的出门,晚上伴着星星回家,因为太忙,经常顾不得上吃饭。那时候还不时兴成衣,大多是自己买了布匹,按照画册上的样式,提出自己的要求,由裁缝加工而成,父亲的手艺很棒,总能够满足不同客人的要求,这也使得他的生意特别好,我们兄妹几个的学费,家里的生活,全靠父亲这门手艺,在当时来说,生活还算过得去。

父亲最忙的时候,要数腊月了。腊月前后,迎来嫁娶也比较多,那时候还没有流行羽绒服,农村人家也不一定买得起,大多是要自己扯布弹棉花找裁缝做的。父亲做的棉袄样式新,穿着舒服,所以都会把衣服交到家里来加工,再加上过年要穿的新衣服,这使得本来就忙碌的父亲更加劳累。每天晚上总是睡醒了一觉,还能看到父亲站在案边裁衣的身影。

嫁衣做的好,还因为花棉袄上用的盘扣,母亲做的是最好的,那种仿古的纽扣,一般人是做不来的,据说母亲是和外婆学过来的。母亲的手特别巧,善于做各种东西,尤其是儿童的衣服为最,母亲用各种边角废料纳的千层底,做的婴儿棉袄棉裤,虎头鞋、肚兜、虎头帽等,至今还存了满满两大箱,这还是已经被外甥外甥女用去大部分后留下的。妈妈总说,她怕自己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给自己的孙子做不了,就得提前备着。

父亲留给我们更多地是背影。他是一个幽默的人,经常逗我们开心,但生活的重担,忙碌的活计使他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我们。每个集市的早上,我们还没来得及起床,父亲便匆匆吃了早饭,把他的缝纫机、锁边机、案板,放在架子车上,在还没有硬化的地面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远方。母亲则是要照顾我们吃饭上学,然后匆忙赶过去。

晚上回家,再把这些东西卸下来,安装好,简单吃口饭,又开始了忙碌。因为家里孩子多,房子太小,姐姐是在外婆家长大的,而我的床铺,就放在父亲工作的案子旁边,挨着窗户的,是他心爱的缝纫机,当时是绝对不允许我们触碰的,就连靠近都会被训一顿,他常用的剪刀、量尺,就连母亲也不许用。那时候的我才六七岁吧,每天就这么听着缝纫机的声音入睡,哒哒哒,哒哒哒,像一首催眠曲。

有时候忙的太晚,父亲为了不影响我们休息,他就把灯点亮,先把布匹按照要求的样式裁剪出来,第二天白天再来缝制。就这样,父亲的缝纫机伴着我度过了童年,直到新房子建了起来,才搬出老屋,晚上睡觉也听不到缝纫机的声响了,只是望着窗口的光亮,就知道父亲在忙碌着。

2000年之后,我去了十里外的学校读了初中,就开始住校生活了,成衣也开始流行了,来做衣服的越来越少,父亲的生意没有那么的好了,而我们三个都在读书,生活的重担开始迫使父亲放下了他干了十几年的工作,背起行囊开始了打工漂泊的生活,不曾想,这一干又是十几年,到现在还不能退休回家,父亲原先的那套家伙式已经布满了灰尘,架子车丢在屋后的树林里经受风吹雨淋,案板早已被劈了烧火,锁边机应该是卖了,只有两台老掉牙的缝纫机,成了堆放杂物的堆台。

父亲做了半辈子的裁缝,本来想把这个手艺交给姐姐或者其他人的,奈何随着时代潮流的发展,各种成衣铺子多了起来,形式也新颖,赶时髦的年轻人,甚至老年人也基本不做衣服了,那些坚持下来的乡村裁缝,更多的是做一些钎裤腿,修补的零活,只能是一般的补贴家用了。

如今父亲的双手,早已在各种工地上磨出了老茧,眼睛也花了,早已不再做衣服了,就连外甥外甥女的儿童服,他也懒得动手,而是喊着要去买现成的。

哒哒哒,哒哒哒,缝纫机的踩踏声又一次把我惊醒,我看了看那熟悉的场景,不免心中感叹,父亲为了我们的生活,牺牲的太多太多,而如今的我和他,都远在他乡,为了给我结婚娶妻,买房还贷,花甲之年的他还在为生活奔波,顶着骄阳,冒着严寒,一如当年脚踏缝纫机的他,没日没夜的忙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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