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酒疯

  前两周我看了最近的热播剧《我在他乡挺好的》。

  剧中主演说起台词来总让我觉得含含糊糊，就像嘴里含着石头似的，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槽点，最终还是弃剧了。

  但有一句话，听过之后反复琢磨，深以为然。“你喝醉以后很乖，这样的人平时内心是很平静的”。

  我的表哥，年纪长我五岁，长相和那个变魔术的刘谦有几分像，是个帅小伙。平日里总是笑着的，回到家中把一众长辈哄的也是乐呵呵的，给这个买个小玩意儿，给那个提供个有趣的消息，变个魔术逗你开心，有个什么大小事只要招呼一声“猫！”（哥哥的小名）他嗖的一下就到了跟前“哎哎来了，啥事你说”。

  事毕有些长辈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宠溺的摸摸他的头，他也笑嘻嘻的退到一边去了。长辈都觉得他活络，心眼儿透，会来事儿，都很喜爱他。我这哥哥在同事里也是花钱大手大脚，今天请大家麻辣小龙虾，明天ktv不醉不归，个性又活泼，会说俏皮话，在这些的加持下人气也很高。

  如果我没有见过他酒后发疯，我大概会一直觉得他是表里如一一般的惹人爱的。

  我眼见过他发两次酒疯，听说过一次。

  一天深夜，尖锐的电话铃声响的像是要催命。也巧了，平时睡觉都会静音的，偏那天忘了。接通，大姨急促的要我们快到他家里去，出事了。

  从床上弹起来，捏把脸清醒清醒出发。

  原来是表哥和朋友聚会，醉酒后回到家，那么醉，已经认不清家门，拿起钥匙就开楼下邻居的门，那当然是开不开的了，酒后烦躁，开始暴力拆门。邻居一看是他，也认识，就打开了门先放他进来。他进了门，却质问邻居为何在他家里待着，越吼越疯，开始摔盘子砸碗，邻居赶快通知表哥的父母，若不是还认识这张脸，肯定是报警无疑。大姨两口匆忙赶到，却制服不了他，整个变成了一头兽，疯的。于是赶快给我们打了电话求救。

  折腾到半夜，总算是把他按了下来。我看着他睡去了，又好像不认得他了，那么陌生。平日里嘻嘻哈哈总是笑着的好脾气，酒后会成这幅疯样？这喝的是酒，还是解开封印的药？我不得解。

  第二天，醒了。又变回那一副嘻嘻哈哈的笑模样，一圈的赔礼道歉，说酒后失态了。他们一家也缄口不言，权当没有发生过。带了面具？能切换的这样快。我更不得解了。

  第二次是过年家里聚会，大大小小一二十口，很是热闹。家中有劝酒的恶习，晚餐几轮推杯换盏，表哥又喝大了。

  他醉了，但约了朋友来送东西。大过年的都是一家人团聚，外人是不太好加入的，但这朋友不太懂事，送完东西赖着不走，又跟哥哥喝上了。不知道是聊到了什么，听到表哥的情绪逐渐激烈起来，“我就是不如他！”“为什么总是我”这样的话断断续续的传来。

  果然一会儿又是摔桌子砸碗的场景重现，边哭边撒泼，好好的一顿年夜饭，也给他搅的没了兴致。匆匆送走他那个朋友，大家很扫兴的散了。

  听说的那次是在海南，他喝醉了酒，在酒店大堂发起疯来，捶碎了一扇玻璃门，手流着血，开车跑了，在海南的表妹开车带着一直在哭的大姨又是一顿好找。具体细节不表。我听后咂咂舌，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的戏码了。

  直到后来我把事情都拼起来，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主人公表哥是大姨家的小儿子，他有个哥哥，这位哥哥，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优异，父母几乎没操过什么心的，大学上了军校，毕业后顺利留在军区，要考什么证时也总是能很幸运的贴线通过，一路扎实的走来。而我这位表哥，从小学是不大爱上的，读起书来就头痛，经常逃学去打电子游戏，最终只上了一个中专毕业。毕业后去深圳富士康打过几年工，后又回到家乡。

  或许是一直生活在优秀哥哥的阴影下，心中积累了太多的愤恨和不满，但清醒时还能得以克制。真正给他最大一击的大概是那次。有一个对他工作调动非常重要的证书，出来时发现身份证号竟然错了一位，这样的错误都能遇上，也算是真的倒霉。

  工作的事当然是不说了，表哥也因此受了很大的打击。

  他觉得很不公平，从小到大都是哥哥得到那么多的关爱，他一直活在阴影下，现在甚至连运气都比他好出许多，老天的偏爱也太过明目张胆。

  所以心中的不满越积越多，意识稍微不清醒的时候就会跑出来作乱，怂恿他，发泄吧发泄吧，把心里藏的，在阴沟里的，全部倒出来，倒它个翻江倒海，闹它个痛痛快快！

  所以我理解了，喝醉酒不发酒疯的人，内心很平静。他心中没有平时一点一点积起来的恨，生不逢时的恨，怀才不遇的恨，总是不如人的恨。他没有那么多要借着酒疯宣泄出来的情绪。

  那些借着酒发疯的人，又到底是不是真醉了呢？

  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