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24

原文

      声音蓦地静下去,诗人已经走了进来。他似乎已经很老了,走路都有点摇晃。人们把他扶上讲台去,慢慢地坐在预备好的椅子上,两手交叉起来,然而不说话。在短短的神秘的寂静中,我的心有点颤抖。接着,他说了几句引言,论到自由,论到创作,于是就开始念诗。最初的声音很低,微微有点颤动,然而却柔婉得像秋空的流云,像春水的细波,像一切说都说不出的东西。转了几转之后,渐渐地高起来了。每一行不平常的诗句里都仿佛加入了许多新的东西,加入了无量更不平常神秘的力量。仿佛有一颗充满了生命力的灵魂跳动在里面,连我自己的渺小的灵魂也仿佛随了那大灵魂的节律在跳动着。我眼前诗人的影子渐渐地大起来,大起来,一直大到任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只剩了诗人的微颤而又高亢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了来,宛如从天上飞下来的一道电光,从万丈悬崖上注下来的一线寒流,在我的四周舞动。我的眼前只是一片空蒙,我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化成了灰,化成了烟,连自己也仿佛化成了灰,化成了烟,随了那一股神秘的力量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季羡林《听诗》



仿写

      荒野依旧是那样的静,除了几棵高树和几丛芦苇就再也看不到什么了。隐约听见鸟儿扑棱翅膀的声响,似乎是幻觉,响了一声之后便又静寂了。太阳渐渐高起来,大半个身子跃出了地平线,光芒几乎已大放,然而没有声响。在长久的空洞的寂静中,我的心仿佛与空气一同凝滞了。太阳整个地滑出来了,远处的鸟又扑棱起翅膀,近处的,以至于面前的,稀树上都传出了翅翼的扑棱声,仿佛奏鸣曲的引子。于是听见了鸟叫。最初的那一声啼叫似乎很细弱,微微有点颤动,然而却坚定得像太阳洒下的光芒,像竹笋生长的势不可当,像一切说都说不出的东西。这声音才冒出个头,立刻有其它的声音应和起来了。每一声平常的鸣叫都交杂在一起,仿佛加入了许多无形的音符,加入了无边无垠如海洋一般的力量。仿佛大自然永不衰竭的灵魂就跳动在那里面,连我自己渺小身躯上的每一个毛孔也仿佛随了那灵魂的节律跳动着。我眼前的稀树与荒野渐渐模糊了,消散入尘埃了。于是只剩下鸟儿们细弱而又坚定的奏鸣不知在何处唱响,宛如清晨缓缓降下的晓雾,日出时分笼罩大地的晨光,包裹着我的周身。我的眼前再没有什么荒野与稀树,我只听到了新生的宇宙大欢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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