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的年味

最近,我总嚷着想回家过年。

但我知道,回不去。这是嫁人的第四个年头,这头的年,冷冷清清的,只能在回忆中慢慢咀嚼那儿时的年味。

小时候,我是个不讲礼数的小孩,从小在外婆家长大,连过年都不想回奶奶家。在外婆家,有八个表哥表姐,我是老幺,有着独特的宠爱和霸道的资本,大人们就这么默许了我的任性,这一过就是二十多年。

年前,大人们置办年货,姥爷就骑着二八自行车带着二姐、三姐和我赶大集,我们姐仨一人坐在前大粱上,两人挤在后座上,好不开心。骑到小河边上,就一颗圆滚滚的木头横在河上,姥爷先把车子扛过去,再把我们仨一个个背过去,我最喜欢扒着眼睛往半结冰的河水中瞅,虽说看得头晕,却一动不敢动,幻想着姥爷是能在河上健步如飞的大侠,无所不能。

年前的大集市,热闹非凡,红红火火,张灯结彩,该买的大人们都买了,姥爷就来转悠我们爱吃的小零嘴,粘牙的大米粘、玉米粘肯定得各来一块,再往爆米花那里一凑,姥爷像便魔术一样拿出自家的大米和玉米,随着“砰”的一声香喷喷的一袋就出锅了。我们仨赶紧塞满口袋,好在路上有得吃。

到了腊月二十七,是贴对联的日子,也是姥爷大显身手的日子。大宅子的每扇门、每扇窗,都得贴上。我们看着姥爷拿出红彤彤的纸裁剪成大小不一的方块和长条,看着姥姥在炉火上熬制浆糊,再看着姥爷从抽屉里拿出报纸包裹的笔、墨盒、砚台,还有一本春联集,一切准备就绪,我们趴在大大的矮方桌上看着姥爷一笔一划地写,顺便教我们几个识字,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写好的对联放在炕上,等姥爷一收笔,叫上二哥他们一块贴春联。一边去掉经过一年风吹日晒都掉色的旧春联,一边叫嚷着“高了、低了、反了”贴上新的春联。

腊月三十终于到了,盼望了一年的大炖肉就要开吃了,一人端着一碗,围着火炉啃,满嘴是油,唠着家常,不亦乐乎。下午钻进被炉火烤得热乎乎的炕上,闻着烧柴火的味道,香香地眯一觉,晚上好熬夜放鞭炮、看春晚。一觉醒来,供台也摆好了,家谱也供上了,香也点上了,饺子也下出来了。赶忙爬起来跟着哥哥们去放鞭炮,噼里啪啦声中,开饭了。

八点一开始,就搬着小板凳,围坐在电视机旁看春晚,偶尔给准备明早饺子的舅妈们添点乱,偷偷给包了钱的饺子捏个小记号,偶尔出去放几只烟花。欢声笑语中,迎来钟声敲响,抱着雷子、钻天猴就往外跑,听着“蹦、蹦、啾、啾”的响声,张牙舞爪,一阵四处乱跳。伴着春晚落下帷幕,姥姥已给我铺好被子,抚摸着新衣服、鞋子,甜甜地进入梦乡。

大年初一的早上是被甜醒的。四下钟声刚刚响过,朦朦胧胧间,姥姥就塞了一块糖放在我的嘴里,满满地幸福感。懒懒散散地赖在被窝里,看着舅妈烧水准备下饺子,又被鞭炮声吵得越来越清醒,墨迹着穿好新衣服,挨个给长辈磕头拜年,嘻嘻哈哈地要压岁钱。

包了硬币、糖、豆腐、枣的饺子,伴着美好的寓意在一声声欢呼声中一个个地冒出来了,心疼我总是没财运的二哥在一堆饺子中扒拉,摸着稍稍硬的就往我碗里夹,鼓着脸满嘴塞了肉馅的我总是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吃完饭,天还摸着黑,就有人给姥爷姥姥拜年了,赶着一群媳妇儿们来,舅妈们也跟着一起动身出门,我们跟在身后,大家一起挨家挨户地给全村人拜年去了。这家那个枣,那家那个糖,再来一家抓把瓜子,一路上小嘴也不闲着,乐呵呵地聊着天,等天亮就回家了。

剩下的日子就是吃完你家吃我家,鞭炮走哪放到哪,一手拿着点着的香,一手拿着多响的小擦鞭,在雪地里放,摆在一起连环放,那叫一个刺激。

就这样,在一个个欢快的新年里我们长大了,远嫁的姑娘再也没有了当年任性的傲娇样。

今天,一同事还说起来,“以前啊,是盼着过年,现在呢,是为了过年而过年。”

是啊,日子好了,这年味却淡了很多。

你可能感兴趣的:(回忆中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