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第一百六十六章
林新成又抽到公安作记录
孟现利向大队算账先被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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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传玉看孟现利跪下了,忙说道:“孟现利,起来起来。起来说话,说说你向大队算的什么账?"
孟现利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坐在他的板凳上,把事情的来来去去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孟照义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孟现成今年三十岁,二儿子孟现中今年二十六岁,三儿子孟现利今年二十三岁,四儿子孟现营今年二十岁。四个儿子一个个长的不但如潘安罗成一样英俊漂亮,而且都聪明过人。
文/化/大革/命前,农村男女青年找对象还不太讲究家庭成分,孟现成因英俊漂亮聪明过人,小学毕业后就定了一个贫农成分的姑娘,并且在十八岁那年结了婚,两个人感情相当的好,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大队的李大林许红兵等人组成的红卫兵组织,配合全国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风暴,也对杏林岗大队的地/富/反/坏/右分子,以及有过历史问题,有过作风问题,有过现行偷盗赌博等不良行为的人,统统揪出来掛牌子戴帽子,批斗游街。他的父亲孟照义是全县有名的右派分子,而且又是地主成分,当然也少不掉。
当年才十九岁的孟现成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却又没有办法。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他在一天夜里跑了出去,搭汽车坐火车到了新彊。那时,新疆的形势不但沒有内地紧,而且,在乌鲁木齐火车站附近,还有许多单位设有招收内地来彊人员接待站,孟现成被XX州的一个国营农场招收为工人。
孟现成接受了父亲的教训,来到场里后,从来不多说话,只埋头勤奋干活。后来运动稍微激烈一些,他也不在批判会上发言,也不参加场里的两派组织,给人们留下一个年轻老成的印象,再加上长的英俊漂亮,竟被一个副场长的女儿看上了,副场长让正场长陪着亲自找孟现成说让他当女婿的事。孟现成没有办法告诉他们自己的家庭成分和自己的婚姻状况,以免被遣返回家,只得违心的同意了,并很快结了婚。
一年后生了个儿子,二年后形势稳定,各级革委会成立,有了履行权力的机关。孟现利开始与家里写信联系,并提出了与原妻离婚。
开始,原妻并不同意,孟现成连连写了几封信,说了坚持离婚的理由,原妻看没有了希望,才给孟现成写了一封同意离婚的信,在孟现成未到场的情况下,原妻一人到原关村公社民政上办了两个人的离婚手续,并寄给了孟现成一份。
孟现成为了向原妻及女儿表示愧疚和补偿,给原妻寄回来了五百块钱。那个时候,五百块钱是相当不少的一个数目。原妻接到汇款单后,痛哭了一场。她也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这些年,公公婆婆待她很好,如同待闺女一样。再说,夫妻关系原来不是不好,孟现成走到这一步,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不需要孟现成补偿她。她决定把汇款单交给公公婆婆。
但是她一怕公公婆婆不要而引起不必要的推让,二怕交给公公婆婆没有个见证,就把汇款单交给了大队革委会主任李朝阳,让李朝阳转交给公公婆婆,当天她离开家时才告诉公公婆婆。
谁知道,孟照义等了几天,也没有等到李朝阳给他送过来,便去李朝阳家给李朝阳要。万万没有想到,李朝阳却说,你儿媳不要你儿子补偿给她的钱,并且交到大队,说明你儿媳妇阶级觉悟高,她是贫农的女儿,她要从政治上经济上与你们划清界线。你们家是地/主/成/分,你孟照义又是右/派/分/子,也没有权力享受这五百块钱。你们家的矛盾,不是单单的家庭矛盾,而是贫下中农与地主右派两个阶级的矛盾。这五百块钱,你儿媳妇不要,大队也就取过来没收了。
原来,在孟照义的大儿媳把汇款单交给李朝阳的那天睌上,李朝阳背着工作队队长朱可明书记和刚解放的赵少富,把许红兵王财良叫到他家进行了商量(当时李大林已经被捕),决定大队把钱给没收了,以便他们几开支(刚解放的赵少富还没有权力开支),并让许红兵到集上刻了一个孟照义大儿媳妇的个人手章,让王财良开个取款的大队介绍信,由许红兵拿着到公社邮电所把款取了过来。
当时,孟照义并不知道这些,虽然心里不舒服,也没有敢说什么。后来,在几个儿子的催促下,孟照义又要了一次,李朝阳很严厉的说,孟照义,你是不是又想挨批斗了又想游街了。为了免灾,从此孟照义再也没有要过。
再后来,孟现成从家里的去信中得知了这件事,便来信说,这是个人钱财,大队没有权力没收,要家里人继续向大队要。
孟照义坚持不再要了,二儿子孟现中胆小不敢要,三儿子孟现利初生之犊不怕虎,就找李朝阳要了两次,可每回总是挨一顿训斥:“你爹害怕掛牌孑游街批斗,你不怕是吧?好不好,照样打你个新生的反革命分子游街批斗你。"孟现利从此也不敢要了。
粉碎四XX以后,大队的一把手又换成了赵少富。过了春节,县里又派来了基本路线教育工作队。听说工作队经常讲拨乱反正,把被四XX颠倒的东西再颠倒过来。孟现利又有了要回他哥寄回来钱的念头。他便向本村七队在大队当副支书的许红兵说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个事还从来没有向他说过,没有想到,给许红兵一说,又被许红兵训了一顿,到现在,还没有向赵少富和工作队提起,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向共产党算账的反革命事件了。
孟现利介绍到这里,刘传玉插问了一句:“你是怎样向许红兵说的,他又是怎样训你的?"
孟现利说:“有一天早饭后我去下地干活,在路上碰上许红兵去大队,我问他,红兵哥,听说咱大队又是赵少富当支书了?他说是呀。我说,我哥寄给我嫂子的五百块钱,我嫂子交给大队李支书了,我们给李支书要了几回了,李支书都没有给。现在大队又换赵支书当家了,我抽时间还得去找一下赵支书哩,看李支书交待给赵支书没有,交给赵支书了更好,没有交给赵支书,李支书应该向赵支书交一下,这个钱应该给我们了。他听我这样说,很生气的说,你又给大队算账哩不是?你还算什么账算?你还没有算够是吗?别找不自在了。我说,前些年,是四ⅩX横行,啥政策都乱了套了,现在四ⅩX被粉碎了,全国各条战线都在拨乱反正,走向正规,咱大队也应该按党的政策办事,把钱归还我们。他说,粉碎了四ⅩX,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别趁水和泥了。你知道不知道,大队党支部是党的基层组织,你向大队算账,就是向党算账,要是在五七年,你说这些话完全可以打成右派分子,象你爹一样,一辈子抬不起头。我看他说话,也象李朝阳一样,一派盛气凌人,我也沒有再往下说什么。我回来告诉了我爹,我爹还把我吵一顿,我爹说,不管大队换了谁当家,都不准再要这五百块钱了,时间过去六七年了,沒有这五百块钱我们不也过来了吗,因此,我也没有再向赵少富提。"
“真的没有再向赵少富提过?"刘传玉问。
“真沒有提过。"孟现利说。
“还向其他人提过这亊没有?"
“没有。"
“好了,就这样吧。林主任,你把记录给他念一念。"
林新成念了一遍。
刘传玉问:“有什么出入没有?"
“没有。"
“那你在上面签个名字摁个手印。"
林新成递给孟现利钢笔,孟现利在最后一页后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在林新成打开的红印泥盒子里按了一下右手二母指,又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红手印。
然后,孟现利望着林新成说:“林老师,我的这事怎么反映到公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