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

作者：曹丽梅

老王是我们的初中班主

任，为人忠厚老实。他第一次给

我们上课时说“同学们要讲文

明，讲道理，大家好，我是王文

礼。”

可我们从不叫他“王文

礼”，虽然他确实既讲文明又讲

道理。我们觉得他和语文课本

里写的那个老给人送鸡蛋的“老王”很像，于是就算他

没送过大伙鸡蛋，这名字也这么定了。

老王是初二才接管我们班的。那时候他穿着天蓝

色的牛仔裤，白得像云一样的衬衣折好了似的扎在里

头，中间栓上一根黑皮带，活像八十年代红遍大江南北

的“润发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老王身高不到一米五

五，双手叉腰时总让觉得他是将手直接叉腋下了。

作为全校闻名的“王牌班”，我们被老王接下的第

一天就很不给面子。报到时三分之二的同学没写作业，

三分之一的同学没带作业，但谁都知道没带就是没写。

可老王坐着一声不吭，用他那轻如流水的笔迹一个个

填好报名手册，没有为难任何人。

我们都认定班会课才是“行刑期”，也就没怎么在

意，到了晚上仍旧扯开嗓子吵。老王闻声进来了，双手

叉腰，面无表情，逛花园似的转一圈又回去了。

这回大伙慌神了……不是说老王是金牌班主任、

管人带班有一套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招？

但又一周过去了，还是没动静。

终于，大伙挤兑老王的激情全耗尽了，不等老王出

兵，我们就已宣布投降。而老王呢？又观望了一阵子才

使出杀手锏……每天晚上随机点上几个人去办公室闲

聊。也不谈成绩，只话家常。一个月下来，全班底细都摸

清了。

端午节那天，他突然传话来叫我去办公室。看我一

头雾水的样子，老王笑了笑，问“粽子还有没有？”我睁大

了双眼，更疑惑了，他又问“你不是说你妈妈包的粽子好

吃吗？”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像鄙视一只馋猫一样

地鄙视了他一番，心想他居然连这个也记下了。当他接

过粽子解开咬下去的那一刻，全班同学都跑了出来挤在

门口偷看，悄悄笑着议论说 ：“老王吃相真难看!”

转眼到了初三，日子里掺着蝉声，冗长，枯燥，难熬。

老王穿着汗湿了的白衬衣，穿梭在教室里教大家做题。

他早上 6 点钟就出现在教室，到了晚上 10 点还不肯走，

为此连门卫爷爷都晚睡了许久。

然而也就是这样，一个夏天后大家都考得不错。老

王很高兴，但却装作一脸镇静，私底下请了几个平时爱

说话的同学到教师公寓吃饭。乘他一个人在厨房，我们

在他的房间里转了几转。几条木椅，一张床，一个桌子，

想想老王也算是资深教师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攒下钱

呢？正疑惑着，饭已经做好了。大家一尝，地道的农家小

菜，又辣又鲜。不禁打趣说“老王，重口味啊！”老王笑呵

呵地撩起袖子夹起菜，又话家常。

算来如今毕业有三年了，回想起那天总忍不住感

慨，多少秘密就这样被他套去？于是心有不甘，教师节时

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接了我的电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句“嗯，你

也快乐。”我知道，此刻他必定又在为哪个学子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