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劳动力充足的家庭一年能挣很多工分,家里的粮食管够吃,每年还可以吃3顿肉(端午、中秋、春节),而鲁西岚家,弟弟年幼,父亲身体不好,母亲要照顾家,她和三妹四妹去地里干活挣工分。她为了多挣点工分跟着村里一帮青年到安东的海边养海带。当时养海带一般都是在冬天农闲时,鲁西岚跟着生产队的青年男女,住在海边的小草房里,一般2-3个月。养海带有个好处是管饭,这样鲁西岚一个冬天可以给家里省下一些口粮。但是虽说是管饭,也不是什么正经饭,就是每天煮地瓜配咸菜。每天吃完地瓜,在海边吹着北风,风灌到胃里,胃里的地瓜来不及消化,就会胀气反酸,每年连着好几个月这样,导致后来鲁西岚一吃地瓜就泛酸水,消化不良,她对地瓜是深恶痛绝。后来跟大女儿女婿住在一起时,每到冬天家里煮地瓜时,她总是躲得远远的,她连地瓜的味都不愿意闻。

为了多挣工分,鲁西岚是用尽了全力,夏天跟着男人到地里插秧,这是大多数妇女都不干的活。在黄泥地里,一脚插进去,泥巴一下子就没到膝盖,人既要费力的在黄泥田里挪动,还要保证稻苗插的整齐有序,一整天还要低着头,弯着腰。每天下工后,鲁西岚的腰都直不起来。回到家后,家里还有一大摊事情等着她:做饭、喂猪、洗衣服、照顾年幼的弟妹。忙和累,她都能忍受,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她都如此拼命,如此努力,如此不服输,但是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艰难,看不到丝毫改善的可能。在村里,她努力表现,想早点入团,可是每次都没有她。后来,她又更努力的工作想入党,可是跟她情况差不多的人都入了,只有她一直没有机会。

生活处处不如意,鲁西岚觉得她已经干的够够的,她不想再努力地撑起这个家了,她想结婚,她觉得结婚可能是一条更好的出路。鲁西岚把自己想结婚的想法跟鲁山夫妇说了。鲁山夫妇似乎松了口气,他们一直害怕老二闺女为了他们这个价晚结婚,要知道和鲁西岚差不多大的都早结婚了。知道了鲁西岚的想法后,鲁山夫妇开始积极的替鲁西岚张罗相亲对象。第一次介绍的一个男子是个工人,个子有1.9米,鲁西岚只看了一眼就不同意,她对鲁山家说:“我不同意,我不想找个那么高个子的人,跟他说个话,还得仰着头,我多累啊!”第二次又相了一个在青岛某家医院工作的人,鲁西岚有没看中,觉得那人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只会读书,不会干活,而鲁西岚自己只会干活,又不认字,没办法跟人家说话聊天。鲁山家看着老二这样也没有气恼,她知道老二是个有主见的人,只能慢慢的帮着打听相亲对象。

相亲的事情只能慢慢来,日子还是要继续的。鲁山家这天对鲁西岚说:“你去趟韦家村你小姨家帮个忙吧,你小姨跟她婆婆刚分家,家里雇了人在干活,你去帮着做个饭吧。”鲁山家从安东嫁到鲁家村后,发现鲁家村的人不仅可以下海,还可以种地,比她娘家只能靠下海的日子要好过一些,于是她便把她的妹妹嫁到了相邻的韦家村。韦家村在鲁家村北偏西的方向,两个村之间是隔着一座向家岭,向家岭在地属划分上属于韦家村,向家岭上住着20多户向姓人家,岭的周围是果园和坟地。从鲁家村经过向家岭到韦家村大约要走20分钟左右,被称为小路。如果从鲁家村走宽阔的土路到韦家村大约要半个小时左右,被称为大路。大路平坦,适合走手推车,小路狭窄不平是适合步行。

听着母亲的话,鲁西岚先把家里收拾一下,把水缸里的水挑满,把猪鸡喂好,把院子里的干草往火房里堆了堆,把一切收拾好后。鲁西岚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鲁西岚家的屋后面是一条小巷子,从西边的巷子口往里数,她家在巷子南边第二家。出了小巷子,就是村里的主路,比较宽阔的一条土路,沿着土路往北,一直走到村里的菜园地,然后左拐,一直往西走。这条往西走的小路其实就是田地里的地埂路,只不过这条路可以一直通到向家岭的主路。路两边都是庄稼地,现在是春天,路两边小麦地里的嫩绿生机勃勃的在阳光下舒展,地埂上的野草在一片枯黄中,轻轻的探出绿色的小脑袋,随风摆动。路边的池塘时不时有几只鸟掠过水面,水面随着风的摆动限期一轮又一轮的粼光,春天的风吹得人暖洋洋的、迷迷糊糊的。这样的景色并没有引起鲁西岚太多的关注,因为这一切她天天看,美丽的风景对于心事颇多的人来说并没有欣赏的价值,美景远比不上一个热腾腾腾的白面馒头来的诱人。

出了向家岭,就到了岭后面的一片坟地。每次经过这片坟地的时候,鲁西岚都屏住呼吸,低头快点走过,说实话,她有点害怕。白天的时候还好些,坟地周围的地里会有人在干农活,傍晚的话就有点让人心里忐忑。过了大约500 米长的坟地区域,再往前就是韦家村的庄稼地了。

鲁西岚对于韦家村并不是很陌生,她经常奉母亲的命令去小姨家帮忙。鲁山家很早就父母双亡,自小就是她一人带大弟弟妹妹。鲁山家结婚后,大部分精力还都放在了娘家,每隔2天就回一次娘家,把家里的粮食分一些给弟弟妹妹,省出来的钱给弟弟妹妹,帮着弟弟们盖房子,帮着妹妹找婆家,她几乎把90%的精力都给了弟弟妹妹,根本无力管自己的子女。鲁西岚从幼时就开始帮着母亲分担家务,也力所能及的帮着母亲照顾舅舅和姨母。鲁山家付了半辈子的心血来照顾自己的弟妹,其实最后换来的全是弟妹们的埋怨,弟弟们觉得姐姐没有本事,不能帮他们盖大房子,只能盖小房子,埋怨她管的太多,看不中他们自己挑的媳妇,妹妹也是如此,觉得姐姐给自己找了一门不好的亲事。再浓的亲情也搁不住日复一日的鸡毛蒜皮的消耗,到了鲁山家50岁左右时,同弟妹们已经断了来往。最让鲁西岚寒心的是,在她的大大鲁山去世时候,她的舅舅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奔丧。

此时,离母亲和小姨完全生分还有十几年,所以她经常来小姨家帮忙干活。看着越来越近的小姨家,她的脚步也越来越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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