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打仗,靠科技,古代人打仗,靠武力。而希腊人打仗,一半靠信心,三分靠帅气,剩下几分看运气!
左手执盾,右手持刃,头盔红袍加身,所向披靡的气势就有了,八块腹肌、肌肉线条健美,除了关键部位几乎一丝不挂。没错,这就是希腊人打仗的方式,要不是怕有辱斯文,只怕光着上场都极有可能。
战场的另一端,是泱泱百万波斯大军。脚下匍匐着不死军团、象兵部队、异变血器,宝座之上是浑身挂满铁环、奢靡朽败气息尽显的薛西斯大帝。
在电影的艺术表达手法中,这种技巧叫做对比蒙太奇。不用细想,希腊人是光荣和正义的象征,而波斯是邪恶的侵略者。符合一贯好莱坞电影模式,自然是邪恶得到惩处,希腊重获新生。
早几年不了解这段战争之前,我也曾以为波斯人如同电影中那样粗鄙恶心,满身钱权欲望、铜臭腐味,为赢得胜利,做尽肮脏勾当。
但当你直面这段历史,你也许会发现,作为统治者的喉舌,历史也不一定只为真相服务。
被西方世界污名化的薛西斯,失去原本波斯大帝的英武裁决,变成一个暴君,乃至一个自负的傻子。假若当年薛西斯远征成功,顺利占领希腊,从此再无西方世界,野蛮也未必就是真的野蛮了。
一
一场知名的马拉松战役,挫败了波斯从无败绩的神话,波斯大军在马拉松平原,被占尽地形优势的希腊联军打得落花流水。吞并路上碰了钉子,波斯自然更加愤怒,换做是中国古代的皇帝,碰到这种刁民,少说都要株连九族才解气。
所以,在公元前486年,两次远征都没有成功占领希腊的大流士大帝在离世之前,将第三次远征计划留给了他的继承者——薛西斯一世。大流士含恨离世,儿子薛西斯继承遗志,为了早点完成目标,他每天都让一个侍从打卡,提醒自己大仇未报。面对希腊人的顽强抵抗,流淌尊贵王者血液的薛西斯自然要动用铁血手段。
据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在他的著作《历史》中提到,薛西斯为了征服希腊集结了500万大军,这个数字在两千多年前显然是夸大了的。虽然当时的波斯地域辽阔,人口庞杂,但组建一支500万人的军队,几乎根本没有可能,并且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百万军队的补给更是艰难。
当然,这并不能掩盖薛西斯为了收服希腊举倾国之力的事实。为什么要“收服”希腊?希腊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城邦国家吗?可在波斯人看来,这场“收服”不是出于某个帝王的虚荣心,而是因为这场战役,具备一定的军事和政治必要性。
谈及希波战争的起因,要追溯到一场来自米利都的求援。
战争前十余年,一群米利都人来到雅典搬救兵。因为波斯人的统治太奴役太压迫,他们需要找到更强大的力量帮助米利都脱离苦海。
米利都人隶属于爱奥尼亚部落,定居在爱琴海沿岸,沿岸城邦还有弗所和伊兹密尔,以贸易发展城邦,米利都在沿岸城邦中发展最为强大。米利都和雅典都是古希腊爱奥尼亚人建立的奴隶制城邦。米利都原是希腊殖民地,后被波斯侵占沦陷,饱受折磨。
对岸的兄弟城邦尚且自由,米利都人自然也要为自由搏上一搏。所以在去到雅典之前,米利都人先去找了最能打的斯巴达人。
每个斯巴达汉子从小就开始学武,他们的成人礼就是把你丢进深山野林,让你随机抽取虎狼挑战,不过这种盲盒也未免太惊喜了。虽然斯巴达人都崇尚武力,不论男女的武力值都很高,但架不住他们不爱惹事,于是稳重的斯巴达人拒绝了米利都人的求援。
面对同胞的恳求,雅典人就仗义多了,他们派出了20条舰队,全是重甲步兵,大概一千余人浩浩汤汤就杀去了波斯。
当时波斯的首府在吕底亚,米利都人和他们的援军洗劫了整个城市,每个人都得到了非常丰厚的战利品。洗劫归洗劫,放火多少就是你的不是了。他们不仅烧了城里很多房屋,最要命的是,万物之母库柏勒神庙也被一把火焚毁个干净。
库伯勒原是小亚细亚女神,又称大母神,在地中海地区为人崇奉。库伯勒地位如同希腊神话中的盖亚,代表着肥沃的土地,是自然、野生动物之神。一些城邦将大母神作为城邦的保护者。库伯勒神庙原本跟波斯人关系不大,但神明庇佑被毁,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
这个时候的希腊人还沾沾自喜得了不少宝贝,但没有预料到灭顶之灾来得如此之快。洗劫完返程的时候,行囊沉重的雅典士兵就遭到了波斯人截击。
援军一到,这些宝贝又被收回去了,几乎没有几个雅典人可以活着回到船上,所以说啊,做人不要太贪心,宝贝拿多了真的不适合逃命。
后来,雅典公民投票决定不再参与爱琴海彼岸的战事,甚至有点后悔没有跟斯巴达人一样拒绝他们,见识过波斯军队的实力过后,就算有心,也没这个对战的胆量了。
二
对于雅典人来说,战争算是结束了,心想反正我们不打了也伤亡惨重,波斯偌大一个帝国,应该不至于做这种以多欺少的勾当。其实,即便不洗劫吕底亚,不焚了神庙的好兆头,波斯人也会顾全体面,找到个合理的出兵借口。
深究起来,复仇只是表象,真正内核的原因是波斯早有西侵野心,尤其是在重新征服了爱奥尼亚沿岸的希腊城邦之后,大流士大帝愈发意识到一个真相。爱琴海两岸本属于同一个民族,可是但凡出现一些动荡,希腊人就会借机插手搅和。
米利都人跟希腊仅仅隔海相望,本是同根生,只是时运不济被波斯殖民占领。也许是被压抑得厉害,每次闹点矛盾,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去诉苦,委屈巴巴地希望有人来拯救他们。
斯巴达人一向冷血,不管外邦之事,但一贯推崇民主的雅典就热心肠得多。
雅典人虽不及斯巴达人骁勇善战,但作为希腊城邦的龙头老大,多少还是有点实力,大事儿挑不起来,添堵功夫只能算一流。
为了避免这一小块区域成为三洲霸主的帝国溃疡,波斯人唯一的选择就是吞并希腊,一统整个海岸。
也许是忧心过度,波斯帝国的前几任大帝都有些短命,从居鲁士到大流士,事儿没干完就只能交棒拜拜,属实有些死不瞑目。但还好,大流士有前瞻之志,立了众多儿子中血统最为高贵,后来也证实能力最为突出的薛西斯为继承人。
在许多历史典籍和影视作品中,薛西斯几乎都是以一个暴君的形象出现的,他杀伐果断,好大喜功,希罗多德评价他是一个难以揣摩的人,时而宽容,时而暴怒。在温泉关战役中,由于斯巴达人的抵死坚守,薛西斯的百万(实质上约二十万人左右)大军都没能突破小小的关隘,因此薛西斯还被气得数次暴跳如雷。
然而,我们所不知道的薛西斯其实是一个保守的掠夺者。
他一向很明确自己的目的,表示只要对方臣服,放下武器,这无休止的战争就可以戛然而止。在第三次远征前,薛西斯曾派出使者前往希腊劝降,只是一向自由民主惯了的希腊人如何能接受殖民?斯巴达人则更是直接,国王列奥尼达一脚就把使者踹进了深坑。
从政权体制上来看,这场恶战从一开始似乎就注定不可避免了。
一向冷静的薛西斯,虽然精于权谋,手段狠辣,但他很清楚,自己接下父亲这个重担是为了解决帝国的边疆隐患。第三次征伐的目的已经不再是为了扩大版图,也不是为了发泄个人私愤,因为帝国的溃疡如果不能得到妥善的解决,这块局部的溃烂,很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地动摇整个帝国的根基。
为了赢得最后一战,薛西斯派出百万大军对阵希腊联军万余人,悬殊的实力差距,压倒性的军备优势,怎么也不像是会战败的架势。
温泉关易守难攻,斯巴达人占据关隘要地,薛西斯的死士、象兵部队轮番攻击,长毛硬盾的配合,使得这个关卡更难突破。双方鏖战,波斯死伤无数,而斯巴达人却将战败的尸体垒成人墙,作为最显赫的战利品。
为了赢得胜利,薛西斯重金收买了一个斯巴达的农民,他们因此得到一条隐秘的羊肠小道,顺利杀到斯巴达人后方,前后夹击的猛烈攻势下,斯巴达军队全军覆没。
其实,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牺牲。
斯巴达人死守温泉关,波斯百万大军因几百人头疼,战事进行了三天,希腊城邦联军趁机顺利完成转移,也就是这关键的三天,波斯帝国急转直下,败势成谶。
长达半世纪的希波战争,最终以波斯大败而告终,也才有了后来璀璨的希腊文明和西方世界。
三
现下我们所能看到的,通常都是邪恶的波斯跟代表正义的希腊的对立。这一点在《斯巴达300勇士》这部影视作品中窥见得尤为明显。
一方是身形怪异、面目可憎的不死军团,一方是线条威猛、训练有素的斯巴达人。
波斯大军彻头彻尾散发出一股“我很贵”的腐败气息,浑身上下的金属配饰跟斯巴达人的艺术时装形成鲜明的对比。包括后来薛西斯为了扭转战局,用金钱美色诱惑斯巴达叛徒,也是一股浓浓的纸醉金迷之感。
如果当年波斯挫败了斯巴达人,占领了希腊,那么西方世界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而今天的历史也许会改写成“野蛮希腊人,拒绝接受文明教化”。
历史是属于统治者的。现有的大部分典籍记载都有意无意地站在希腊一方,波斯人作为主战方,挑起事端罪不可赦。但如果回溯到公元前五世纪,看到波斯帝国的版图和强大实力,对比起文明发源的两河流域、埃及、小亚细亚等地域,希腊的位置只是在文明的边缘。
公元前478年希波战争彻底结束,双方签订卡里阿斯合约,撤兵爱琴海、黑海地区,也承认了希腊城邦的独立。
此战结束后,西方世界的中心逐渐从两河流域转移到地中海地区,希腊文明得以保存和发扬。而波斯帝国,日渐没落,失去往日霸主光辉,公元前330年,波斯帝国亡于马其顿之手。
战争,是两方的交战斡旋。一方进攻,一方防守,有强有弱,但站在不同的立场上看,战争的本质似乎没有对错。文明和进步必然要有流血牺牲,而在那个相对蒙昧的时代,谁又能说清楚,谁是真正的野蛮人呢?
文明的发展需要时间的沉淀和验证,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是源源不断的传承和发展。希腊文明也是基于西方世界的发展逐日繁盛。假若当年波斯攻克温泉关,从此扼杀西方文明的火种,那么时至今日,曾经的野蛮人文明也许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