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未来的日子

一、

早上起床,把两床被子叠好,抖一抖褥单上的皮屑,像迎接客人一样的整理好家里的两张床。洗漱过后,整理一下两个月没有整理的洗手池,擦亮镜子。即使没有在家里好好的做几顿饭,厨房也依旧显得凌乱,碗和盘子虽然已经刷干净,但是从来没有整理回碗架里,只是随手就晾在一边,还有星零的筷子以及勺子,电锅和饭煲要么蒙着灰尘要么挂着油污,还有几天没被擦拭的柜台,把这所有都一一安排好,感觉我家这不大的厨房,貌似多了一些空间。同样的还有前一天乱扔衣服的沙发,洗干净的衣服回归了衣柜,我把地面扫干净,拖过了一遍,擦拭窗台才发现原来这里堆了更厚的灰尘。关了水和电,几个小时之后我将走出这个房间,再开这扇门,又是一年的冬天,让我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不到六十平的小居室,这曾是我与我母两人相依为命的地方。

到佳木斯赶车,大姑带着外孙女小悉彤在家里,那天我奶也在,在走之前,还能见她一面。小悉彤今年三岁了,更加的招人喜欢,很听话的孩子,常言三岁看大,六岁看老,这孩子会秉承如她的母亲一般的温柔善良。孩子有时会叫我一句叔叔,回过神来才会想起我是她的舅舅;这天,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原本过天就动身去往鸡西的计划被这场大雪直接耽搁了整整的五天时间,在现在来看,也不算一件坏事。这五天里,一直在大姑家里陪孩子玩,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多份的耐心,以往有小孩子在身边,我往往会表现的非常急躁,可在这里,我离开佳木斯两天以后,还是会有点想她。大姑过阵子也将带着孩子到南方去,奔我表姐那里,这一走,定会是又一年。

离家远行,这我再熟悉不过,奔波数年,来而复往,我也曾思考过为何要远走离开我生长的家乡谋生于陌生的地方,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相同的答案:那是奔向未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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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网吧过了一夜,回到家天刚亮,吃点顺路带回来的早饭就睡去。我醒来已经是下午,大雪天,雾蒙蒙的,屋里的光线阴暗,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半闭着眼从枕头下摸起手机,看着屏幕一条消息都没有,望向窗外,天还没有完全黑,一片灰色的寂静,街上并无行人。

我起床洗了把脸,眼里都是血丝,一夜未眠使我感到头晕,疲乏无力,我点了一份外卖,吃完饭,天已经昏黑,在手机上翻看一会,就已入夜。我站在窗前,看着微弱的路灯下,轰隆隆的扫地车来回的清雪,隐约似雷鸣,这一天,足不出户;其实,独自在家的每天都是这样,早上起来,打开冰箱里面什么吃的也没有,我很久都没有好好给自己做一顿饭,除了外卖,还是外卖。偶尔的乐趣就是和哥们去打一打游戏,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闲在家里,我也想出门走一走,可惜寒冬的天,并没有再多的地方可以去,尤其是汤原这个小小的县城里。我在农村里一起长大的发小在小区里开了一家直播工作室,晚上才会开门,在家里实在烦闷的时候,我也去他那里坐坐,不怎么聊天,就是做那玩一会手机,再回家里,我的家里几乎不会来客人,这使我随着心情好会隔天打扫一下房间,也会很久不清理。衣服就堆在沙发上,不会刻意叠的整齐,沙发上铺了一层被褥,我白天会躺在这里,直到深夜,再回卧室里睡觉;自从我母亲去了鸡西之后,这里就一直是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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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说到鸡西,我住在学校里,六点我会起床,整理好床铺,洗漱完毕,打扫宿舍的卫生,半点出去吃早饭,静坐在教室里等待上课,如果有些操做的功课,我会把手机摆在一旁,播放着红楼梦,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上午有四节课,午休时间从十一点开始,有三个小时,我和两个同学去北校区的食堂打一份十二元的盒饭当作午餐,其他的同学吃完饭要么回到教室、寝室睡觉,要么去旁边的网吧,我则会利用这个时间去校旁的健身房,这是我一直都在坚持的事。锻炼完回到教室,马上准备下午的两节课,每天都是三点半放学,我会先回到宿舍里,再去吃晚饭,晚饭去哪里吃,是我一直都感到困惑的一个问题,后来我找到一个解决的方法,我买了一个空气炸锅,想吃点什么,就弄点什么。宿舍里是不行的,所以我只能偷偷的在教室里做,我很少会待在宿舍里,即便是在放学过后,大部分时间我都留在教室里,看书,手头活,或者什么也不做。到晚上七点半,我才会回宿舍里,其他的学生都小我个七八岁,正是好动的年纪,吵闹是难免的,好在我并不怎么会和他们呆在一起。八点到九点是规定的晚读时间,如果我白天很累的话,我就不会读书,坐在椅子上休息休息,九点宿舍就会断电熄灯,只有每天这个时候,我才会躺在我的小床上刷一刷手机,直到十点半,我便会入眠。重复重复着同样的一天又一天。

我的宿舍很小,只有三张床,我自己睡在一边,其他三个人睡在另一边,我有两个柜子,一个放衣物,一个做书柜,书柜里会一直放着一瓶红酒,有时候我会躺在床上慢慢的喝上一小杯,用来缓解我压抑的情绪;隔几个周末我会去妈那里住上一天,每次过去,她都会提前一天就把鸡鱼肉等等吃的提前备好,等我回去,她一直都会准备很多的生活用品给我,尽管我跟她说过好些次我什么都不缺,但是她始终都像认为我过的像刚刚被抢劫过一般。我的母亲,她是一个很勤勉的人,从她那里,我能继承她坚毅的品格,独立的意志,已及善良的内心,这是我母带给我的财富;过去的我十分固执,叛逆,急躁,而且焦虑,我也不明白为何我可以对他人出奇的容忍,却听不得她的任何一句话;这次去她那里,妈拿出前些年我买配件赠送的蓝牙耳机,使我心头一震,我忽想起,一八年,我在淘宝下单一份耳机,到货之后才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赠品,一个双耳连线的小蓝牙耳机,我看妈很是喜欢,就送给她用,那只是一个便宜到我看不上的一个赠品,她到了鸡西,竟然还带着。原来,她好多年没有给自己添置些新的东西了,这次我能来到这里读书,没有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在我所有自由自在的日子里,一定有人在为我负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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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一五年,我离开家乡去到上海,在那里待了四年的时间,三年做健身教练,一年做奶茶店,对于上海,的确是一个好地方,那里有我喜欢吃的菜饭骨头汤,重庆小面,冒菜,沙县小吃。有欢乐谷,水上世界,有繁华的城市喧嚣,有宁静的鱼米之乡,我必须承认,我爱那个地方,即使那里会有高温潮湿的夏季,梅雨季节的湿漉漉,也会有湿冷的冬季,没有取暖的住处,蜷缩在单人床上抗寒。在那里,我有些曾经志向相同的朋友,他们和我一样,文化不高,热爱运动,自身在那个城市里蜗居,我们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或许一阵风就会把我们吹离这里,但是在那段时间里,我们依然享受着活在当下的快乐;那里有我的两任房东,在徐汇的时候,是一对年轻夫妇,文哥安徽人,很憨厚,也很朴实,勤勉,琴姐江西人,善良,贤淑,很好相处,尤其对我很是照顾,那时我很晚才会下班回去,琴姐常会带些饭菜留给我,其实他们也是外乡人,只是另一种方式在这里生活罢了,合租的都是些年轻人,和我没什么区别,外地来的年轻人,都有相同的迷茫和困窘,还有的是只身来沪,老家里还有妻儿等着养活;在青浦的时候,是一对本地的老夫妻,即使他们的普通话不怎么好,有些沟通问题,但大叔大婶对都我非常照顾,我住在那里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而且在那个小村庄里,有这上海那个地方少有的宁静。老单住的离我不远,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隔三差五我俩就得去一个老乡的烧烤店里喝上一顿,在上海,或许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俩就是亲人。可惜,年少的我,并没能留下,原因有很多,但是概括起来只有一个,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我在那里生活。时至今日,我仍会想念那里的人,那段漂泊的日子,是我成长路途中宝贵的财富,我常常会在梦里回到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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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4月3日,晚上,我和爸打个一个电话,他这阵子还是闲在家,我跟他说了清明放假的这些天都去干了些什么,但是我还是感觉十分的无聊,可能在玩乐的时候,能让我沉侵在一时的快乐里,但是那之后依然是那种无助,曾经我选择用酒精来麻痹,这和我如今的逃避生活没有什么不同。我和他说,这样的情绪一直都缠绕着我,并且时时刻刻,在这个学校里,即使我能把每一科的考试都应对的从容,可在知识上,我并没有觉得我学会了什么,这样的焦虑,让我感觉,我再怎么去努力,也没法去补偿我曾经荒废的学业,和丢失的时间。爸让我不要去想这些事情,因为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其实,我自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现在已满二十四岁的我,本不应该在这个校园里,看着同龄的人都在为事业和家庭去积累,我时刻都会感到焦急,如果我今年还在18岁,那么我会觉得一切都是光明而坦荡的,可惜我今年二十四岁了,一种落后于人的挫败感掩盖一切我微不足道的努力成果,只是我没有别的选择,而且现在我的一切生活消费来源,也都是爸妈所支撑着,囊中羞涩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这是我的父亲母亲所能给予我最大力量的帮助,使得我在这里上学,不需要去打工攥钱,不需要漂泊他乡,我可以轻装上路,一定是你们在为我负重前行。爸没有说话,我和他倾诉了一下自己感到孤独的情绪,这是我从来没有和他提及过的事情,过去在外多年时间,情感上的事情,我几乎不会和他提,这两年,爸也会偶尔跟我说一句,想让我找一个女友,我并不是不想,其实我一直都想要能有一个人可以陪陪我,只是在这所技师学院里,女孩子也大把大把,可惜我能选择的没有一个,问题还是那个问题,年龄,这里的女孩都在十七八岁的样子,甚至更小些。单纯,而天真的小女孩固然是美好的,但是这貌似成不了我所喜欢,可能是我个人性格的问题,或许来自我原生家庭的原因,使得我在人际关系中会显得缺乏耐性,独立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刚烈,即使事实有可能并非如我所想,我依然认为小女孩都会比较任性,并且单纯是一个美好的字眼,则换一个思路也可以叫它为幼稚,我不太喜欢面对小女孩的小脾气,因为我需要的只是一个人对我的理解和赞同,和默默的陪伴,我并不需要她能腰缠万贯,我也不需要她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本领,我也不奢望她会对我无微不至的体贴关怀,我所要的只是能在我感到孤单的时候,能坐在我身边,即使默默无言。有她,我见之会笑,有她,寒冬里既是温暖;这里的女孩会有,但不会是现在,其实每个姑娘生下来都是一个小公主,她有爱戴她的臣民,但是公主是需要成长为皇后的。其实我的认知里,一个美丽端庄的小公主,在她十六七岁的年纪,应该在学校里好好的学习,她可以成绩普通,但一定会安稳,她会有诸多的小心思,但绝对不会太放纵,她会偷偷的叛逆,但不会背离父母的意愿;而我在这里所看到的,是物欲的横流,和那少男少女本不该有迷途。我很羡慕她们的朝气蓬勃,彼时年少,可惜,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我不再是那个可以为了追求爱情而不顾一切的小男孩,我不能丢失我应该有的理智、沉着和判断能力。那天,在玩剧本杀的时候,有一位戴眼镜的姑娘,她看起来也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很安静的一个女孩,结束之后,我本想找她留一个联系方式,可惜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上了别人的车走了。我跟爸说了这个,并且抛出了两个难题,其一就是,我目前的条件什么也没有,甚至都不足以自饱,跟拿不出任何足以证明自我的资本;其二,既是我的漂泊并没有结束,我不知道未来我会在什么地方,而我什么也带不走,也不会有人会愿意孤注一掷的随我奔波;爸听我说完,便不再提及这些事,我向他说明,无论怎样的情况,我都不会放弃自己,于孝而言,我不能让家族断在我这代里,于忠而言,我不想在我余下生命里孤独终老。我已经二十六岁了,再多的没有结果的情感纠葛都于我无用,我所追求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家,我向他讲述我一个人在家里以及在外的日子,自父母离异之后,我就去了外地打工,可能会许久不和家里人联系,或许那时我还一直有着对爸妈的抱怨,原生家庭的破裂虽然不是我直接导致的,但是多多少少和我那置之不理的态度有些关联,妈那段日子里精神打击非常大,而那时最亲近的我还没有给她一丝关怀,而是抱怨她的喋喋不休,而是远走他乡,那些年,她一个人兜兜转转,没有人在她身边,我不知道一个女人需要有多少的坚强可以做到像她一样,尤其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一直是她在资助我。即使是我欠出很多的外债,也是她全部替我归还,而如今,我希望能好好学习身为人子该有的担当,妈的脾气很古怪,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让她不悦,而我似乎从来没有对她展现出过包容,或许是我太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愿我在此后,能多多顺从她的心意,而我最该做到的就是让她能因我而感到自豪。其实对于我爸,也是一样的,离异之后,爸回到了奶和叔那边,这些年,即使他又结过一次婚,可不到三年,又是他自己一个人,小的时候,他开长途货车,很久回一次家,而我在校住宿,几乎没啥机会同时在家,所以在我成长的阶段,似乎架空的他的存在一般,这使我和他的沟通和交流及其的片面,直接导致我在外的多年来,几乎很少会和他联系,所以我的心思他并不会很了解,很多的事都会有分歧,这是一个越发糟粕的恶性循环,也许是我太偏执了,又过于情绪化。我常常会在深夜里反思,如果一个二十六岁的人,在父母眼里还是一个难以沟通,固执,又偏激,的人,那么绝对是我身上有很多的问题,所以我原本想在电话里对爸好好的检讨一下自己的过失,没有对他敞开心怀,像个外人似的对他不闻不问,却不知道他也身边连个家人都没有,奶已经七十多岁了,她又能再走下去多久,而她走后,爸又会去哪里。所以即便我现在并不能为他做些实际的贡献,但是我希望我能多多和他聊一聊,即使没有什么要紧事,哪怕只是讲一讲我这两天都干什么,吃了什么这些家常小事,就如同我明明知道过年去他那里会比较无聊,没有人一起玩乐,也还是会坚持过去,毕竟在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不会去他那边,而新春佳节,二叔,老叔都会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过新年,他一个人在那里,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在除夕之前就赶回去。其实我也一直在想,爸妈总会老去,而我该如何做才能同时照顾她们俩个。我跟爸说,我感到孤独的根源可能是因为我始终觉得我没有一个真正的家,妈去鸡西之后,家里就只有我自己,爸在奶和叔这边,那不是我们父子的家,只是寄宿,而妈在鸡西,也并不是我生长的地方,本不属于我,在外是漂泊,在家亦是漂泊;爸说,他觉得很愧对于我,一句道歉的话,是我一直之前一直在等的,也是现在不再需要的,他跟我说先挂了电话吧,别再说了,说的越多,心里就越发难受,我挂了电话,其实只聊了二十八分钟,但是我觉得这已经很久了,因为之前我甚至连五分钟的电话都不怎么和他打过。挂断电话,我突然觉得一下子心里轻松了许多,接下来,我还是会尽我所为,去学习好知识和技能,即刻出发,不管以后会是怎样的生活,只要我的心里还有这一团燃烧的火,定将坦然面对走过的弯路和负担,砥砺前行。这里有我可以弥补学习的平台,有一群性格各异又各有闪光的小伙子们相伴,有妈对我一如既往的关怀照顾,有爸能对我的理解赞同,有依然会让我发现欣喜的姑娘;剩下的,都是,奔向未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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