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由的心》：自由与责任的两难全

1. “现在我可以选择了”

最近知乎热榜上有一篇很是火热的讨论 「如何看待年仅 28 岁的郭宇宣布从字节跳动退休」，也吸引来了各类媒体对他本人的采访。一个低调的程序员迅速被贴上了「财务自由」、「期权过亿」、「开宾利」、「旅居日本」、「28岁退休」等标签。

图源微博@郭宇

大家的热议无不充满了羡慕，郭宇的那句「现在我可以选择了」又击中了多少妥协于现实而无奈的心。

2. “人除了伴侣等候的家之外，没有可归之所”

前段时间读了得过直木奖的日本中生代文坛作家白石一文的一本小说集《不自由的心》，这本描绘在家庭和情爱、上班族生存压力、处事之道和真实的自我之间反复拉扯的人生浮世绘。

其中最让人触动的一段故事，主角坂本是一家文具公司的一线营业课长，随着泡沫经济崩溃，公司业绩不断走向恶化，坂本需要竭力的保住逐渐下滑的营业额，就算是亲生父亲因为末期胰腺癌住院，也不能成为工作过失的理由。

多年来坂本将自己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高压的工作中，对小自己十几岁的二婚妻子由利子不闻不问，直到由利子与旧情人私奔后，坂本才在空荡荡的房间意识到 “人除了伴侣等候的家之外，没有可归之所”。才意识到这些年来他把由利子的陪伴当作理所当然是件多么傲慢的事。

坂本仅剩的唯一亲人父亲的去世，是这段克制的故事唯一将读者的情绪掀起涟漪的部分，作者仿佛也由一个冷静客观的叙事者，在这里加入了很多悲悯的情绪。也是在这里坂本这个人物开始有了发自内心的自省与抉择，多年来将 “独立”、“奋斗” 视作人生真谛的坂本，因为在忙工作而丢下癌症末期的父亲，因为在忙工作而忽略本应给予两任妻子的关心爱护。在公司的十几年来，坂本从没在周六休过假，升为主管后，更是一个月有半数的星期天都去公司。

“感到疲劳就用更多的疲劳去麻痹它” 是坂本和同事们这些上班族不谋而合的处世之道。

不断的 “疲劳” 将坂本独立的个性、勤恳的信条滋养的更为鲜明，以至于为数不多去探望父亲的时候，坂本与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话可谈，尴尬的只想逃离；以至于坂本在意识到妻子由利子可能与旧情人幽会了，也不愿意对妻子有开诚布公的交流，用更加冷漠的态度竖起了夫妻之间隔阂的那堵墙。

“一板一眼会累死别人，因为那只是顽固罢了”，父亲临终前对坂本劝导的这句话就像是作者对这个角色的批语。

坦白而言，作者笔下坂本这个人物并不坏，他在职业上是一个极其靠谱努力的职员，也是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成年人。但坂本的生活却遭遇了妻子与旧情人私奔、唯一亲人父亲的去世，贡献了自己十几年精力的公司在经济萧条的环境下，很可能也将自己无情的抛弃。所有的一切就如同手中握不住的流沙。

经历种种后的坂本，也幡然醒悟，拼命奉献的工作也许并不能提供给一个人真正的幸福与归宿。

3. “孑然一身” 会渐渐丧失对别人的关怀和慈悲，只不过是一种任性而贫乏的行动。

也许生而为人，逃离不了与孤独为伍的生活本质；生而为人，既逃离不了时时束缚自己的责任，也断不开那些诱人的欲望。每个人在公司里要做拼命的职员，在父母面前要做孝顺的儿女，在子女面前要做负责的父母，在婚姻中要成为专一体贴的伴侣。在小说中我们一边为坂本爱无能的性格恨其不争，一边也感慨他的不自由与无奈。

人要在每一种身份中获得成功，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小说中其他几位主人公的故事倒总有那么一些时刻是冲破了种种的束缚去享受了活在当下的瞬间，道德、责任、家庭、流言通通抛诸脑后，但即使是这样，仍然没有人得到快意人生的自由。作者将所有故事的细节与每个 “做错事” 的男女心理摊开在读者面前，让我们真真切切的目睹了这些人的人生后，却并没有给我们一个要如何两全 “自由” 与 “责任” 的标准答案。

日本的社会发展快我们一些时候，文中所有角色在职场与家庭平衡之间面临的矛盾与我们目前的社会、家庭面临的情形又何其相似。快速发展的经济对职场人士生活的裹挟，过分对于敬业精神的褒奖让多少人忽略了自己身上其他的身份属性，高压高薪的职业给生活带来改善的同时也带来生活质量的摧毁。

最后，奉上主人公坂本在父亲去世后的感悟：

“人并不是一辈子努力工作就行，不管再怎么努力、认真的活着，如果只做到了这一点，那只不过是自私、自以为是罢了。“孑然一身” 会渐渐丧失对别人的关怀和慈悲，只不过是一种任性而贫乏的行动。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千千万万这样的人最大的过失、最关键的错误，不是吗？商业的尽头如果不能通向幸福的实现，那我们的工作也仅是劳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