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进来,走不出去

‘老李头死了’。原本静悄悄的村庄因为这句噩耗给炸开了锅。村里有的人趿着拖鞋就跑到了村东头老李家。

老李头穿戴的整整齐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用被子裹了。屋子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他把自己的身后事都安排得妥帖。只是他嘴角的白沫告诉大伙,他是喝农药去的,村子里这几年很多老人都是这么去享福的。

‘咋这么想不开呢,说走就走了。张婶子扯起袖角抹着眼泪说道。

‘我走不进来,也走不出去。’木伢子眼尖,抓起老李头枕边用烟盒纸写的遗书小声地念了起来。

这么简短的遗书,让村里的人都在伤心之余更多的是疑惑。

‘刚出去了一趟,进了城里儿子家,怎么就去了呢。’王婆子抹了眼泪埋怨的瞥了木伢子一眼。木伢子知趣的从腰间摸出手机,在昏黄的墙壁上找着老李头儿子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那头机械的人工音反复说着,您好,您拨的电话忙。木伢子望了眼屋里满屋的老人,希望有人出个主意。

‘老李头死了。’你就发这么个信息过去。寡居的王婆子说了句,屋里顿时哭声一片。

夕阳变得像血染了一遍,躺在河里的时候。老李头家门前停了辆黑色轿车。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夹着人的哭声,加上那低沉的丧乐。气氛凄凉到了极点。老李头的儿子跪在父亲的灵前大哭。当他哭得快要断气时候,张婶子把他爹的遗书放在了他的手里,心疼地搂住了这个从小就文弱的孩子。

‘我走不进来,也走不出去。’老李头儿子天明的的脑海里老闪现着父亲的那封简短的遗书。

‘我的亲爹啊,你咋走不出去这个心坎呢。’天明知道了什么似的,抽着鼻子低低的念着。

原来,老李头前个星期走出了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家,进了趟儿子家。因为有从城里来的亲戚告诉老李头,他刚添了孙子。老李头听了这个喜讯,那可是高兴的围着村庄跑了好几圈。一连几天村里人都看见他哼着曲儿,忙里忙外地准备去儿子家的土货。他逢人就扬起那张笑成了菊花似得脸。用他那操劳了一辈子粗糙的手捧着喜糖把喜悦传递给乡亲们。

他背起两蛇皮袋土特产,关上了自家的大门。高兴的搭上了去儿子家的列车。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去。那繁华的大街,嘈杂的都市音乐让他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北。

‘哎,托孙子的福,我老李头才走出去一回。’老李头像喝了老白干一样兴奋。

他把蛇皮袋放下了肩头,战战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来张发黄的纸片靠着路人的指点,他顺利来到儿子家住的那栋高楼。

老李头抬头望着那些大大的落地窗头都晕了。这可安全不,儿子住这里呀。老李头心里还惦记着儿子的恐高症。老李头不会搭电梯,靠着楼梯走一点,歇息一段路。终于爬到了8楼。

‘咚咚。。。’老李头激动地大力的敲打着儿子家的门。屋里没有丝毫动静。

老李头也顾不得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扯着自己嘶哑的喉咙叫着,儿子两口子的小名。

正在客厅打扫卫生的儿媳妇英子,点起了脚尖,猫着腰来到门前,隔着猫眼望见了这个不速之客。

‘真不想他进来,走进我这个家。’英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英子,天明快开门,让我进去。’老李头急了,脸涨得通红,放低了声音。把头贴在门上。

‘哐啷。’是门锁开的声音,老李头舒了口气,一点也感觉不到奔波的劳累。

‘爸,换双鞋再进来。’英子在鞋柜里 找了半天,找出双凉拖鞋扔在老李头面前。

老李头脱下布鞋那一瞬间,他看到英子的鼻子抽动了一下。

终于是走进了儿子家,老李头把土鸡和蛋从蛇皮袋李掏了出来。那袋子底下的黄泥蹭到了雪白的地板上 ,老李头忙用袋子使劲的擦。英子站着不动,指挥他说;把这些都放在阳台上那个纸盒里就行。就走向了里屋。老李头也跟着进去看孙子。

‘进趟儿子家,还真不容易。’老李头望着摇篮里睡得真香的孙子 心中咯噔了一下。然后,张开手就去抱孙子。孙子那粉嫩的小脸,藕节似的手很惹人疼。

‘爸,你先去休息吧。’英子抢先一步抱起了孩子。

老李头看了看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掌,那手掌上结了厚厚的黑茧子。他立马知道了,原来英子是怕自己扎疼了孩子啊。

吃过午饭,老李头向英子要了把剪刀。用一下午的时间刮他手上的老茧 ,直到那双手露出红肉。这劳动了一辈子的手还要听这脚的。进了儿子家门,就要走不出自己的心了。

他把这一双新生的手给英子检阅,英子笑了笑,把孩子递给老李头。孙子一下哇哇大哭,老李头慌了手脚,英子忙抢过孩子,淡淡的看了老李头一眼。晚上,儿子回来了,叫了声爸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2天清早。老李头就跨出儿子家门,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走不进来,走不出去了。

回到家,老李头没日没夜的做着农活。收了一仓库的稻子,攒了几百个鸡蛋。希望在自己去后,这些东西能够代替自己走进儿子家,代替自己再走出去一次。

做完这一切,他展开烟盒纸 写下了这简短的遗书,我走不进来,也走不出去。

你可能感兴趣的:(走不进来,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