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物事(3)斑蝥和春药

少年时去武汉,听武汉人说话,很多时候挂在嘴边有个口头语“个斑蝥的”,就以为在骂人。

问大伯,问父亲,他们打小是在武汉长大的。他们说,这是武汉人的口头语,一般语境下,不是骂人,也没有恶意,只是个语气助词而已,没有特定所指。

但心底下还是疑惑,总感觉不雅。

后来读书,有一篇课文叫《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鲁迅的。书中出现了“斑蝥”,热切地盼望老师好好讲讲这个斑蝥,老师说,斑蝥是个昆虫,会放屁,草草完事。

七十年代,我全家下放到随县三里岗尚店火石冲,在田间地头,我认识了斑蝥。

斑蝥确实是个昆虫。它呈去头足翅的干燥躯体,略呈长圆形,背部有3条黄色或棕黄色的纹,胸腹部乌黑色,有特殊臭气。

我们农村叫它花壳虫、放屁虫、黄豆虫。这种群居的斑蝥是一种田间害虫,危害黄豆、茄子、棉花等农作物。但它含有一种叫斑蟊素的东西,可入药,古籍记载,“斑蝥味辛,性热,有剧毒。入大肠、小肠、肝、肾经。可攻毒、逐瘀、利尿、可除肌疗癣。”它有抗癌及医治癣患的功效,是药用价值极高的传统药材。

《本草纲目》载:斑蝥,人获得之,尾后恶气射出,臭不可闻。故其入药亦专主走下窍,直至精溺之处,蚀下败物,痛不可当。

斑蝥有剧毒,所以,在田间地头看到斑蝥时,虽然知道它不主动攻击人,但最好还是离远点,这东西臭味怪怪的,一旦被蜇,液体流到皮肤上真的痛不可挡。我小时候在棉花田被斑蝥蜇过,皮肤灼热起泡,那种火烧火燎的疼,感觉比马蜂蜇了还恶燥一百倍,至今心有余悸。

而真正对斑蝥有了强烈的印象,是很久以后年轻时的一起糗事。

记得是上世纪80年代初,刚刚改革开放,新鲜事物,泥沙俱下,街上地滩有人躲躲闪闪的,在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苍蝇粉”。我以为是灭苍蝇的药,正好就买一点回家灭苍蝇。我问怎么用?他神神秘秘地说,用水服下就可以了。我大惊,人喝了岂不毒死了?他小声说了一通,我大冏,我说,我不买这个,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后来知道了,原来“苍蝇粉”不是毒苍蝇的。还知道了,所谓“苍蝇”,就是斑蝥。把斑蝥捉住闷死、焙干,碾成粉,就是“苍蝇粉”。它是一种古老的春药。

斑蝥属芫菁科昆虫,有很多种。上面说的小时候看过的,是最常见最普通的一种。还有一种叫红头芫菁的斑蝥,据说就是“苍蝇粉”的最佳原料。

红头芫菁这种斑蝥,通体黑色,背上没有三条黄纹,但它有一个红色的头壳,非常显眼。在欧洲,它有个声名狼藉尽人皆知的名字“Spanish fly”,翻译过来就是“西班牙苍蝇”。

大家都知道,“西班牙苍蝇”,几乎就是春药的代名词。而“苍蝇粉”,是通俗的简称。

说来有个故事。

十四世纪初,西班牙侯爵萨德(Marquis de Sade)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自己庄园的牛羊在吃了当地的一种名为西班牙苍蝇的动物之后,情欲大发,会不断地和雌性交配,十分惊人!萨德侯爵出于好奇,用糖裹了西班牙苍蝇,亲自尝试了一下。结果,萨德侯爵欲火中烧,不能克制自己。没办法,他跑到了一家妓院,不断和妓女发生关系,几名妓女因承受不住而死去。事件轰动了西班牙,也惊动了教会和国王,在逼问下,萨德侯爵说出了的秘密。从此,“西班牙苍蝇”名闻遐迩,成了举世推崇的古老性方。

萨德侯爵所吃的“西班牙苍蝇”,正是红头芫菁,众多斑蝥中的一种。

引起侯爵萨德性冲动的真实原因,其实是红头芫菁身体里的芫菁素,也叫斑蝥素。它在动物或人体内起作用,吃后会导致尿道发炎,带来的刺激会导致生殖器的血管持续充血,让人误以为不可战胜。

后人经过药理研究,斑蝥素有毒,服用这种东西如果超过剂量,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肾损伤;吃的太多,就会致死。

在中药里,斑蝥很早就已入药;苗医现在还常用斑蝥治疗皮肤病。记得年轻时,住在单位里的集体宿舍里,一个同事患了脚气,久治不愈,寻得私人秘方“斑蝥酊”,洗脚后外擦,痛得如杀猪般的哇哇大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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