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顾客》

     

 

    哑巴在十香缘旁边开着一家小店,给人理发。但知道他那儿能理发的压根没几个人。往县中学这边走,不待到天桥,也开着一家理发店,老板是三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她们才从学校毕业,合伙经营着这个店,因此既是股东又是员工。姑娘们年轻俊美,温柔热情,一时之间,无论男的女的都爱去她们那儿理发。

    这天,我与老康碰巧也出来理发,我说,去新开的那家吧。他笑呵呵地点点头。不想去了那儿才发现生意实在兴隆,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屋子里装满了人,足有十来个,把三个姑娘忙得不亦乐乎。其中有两个女生正在做头发,使后面的男生等得急躁不堪。老康说,走吧,去哑巴那儿理,便宜还实惠。

    他就把我引到了哑巴的那个小屋里。在我印象中,这个屋子好像是全县城最小的理发店。我们理发时,去十香缘吃饭的人来来往往,时不时向里面觑着,嘴里还鼓捣着什么,老康说,他们一定在说,这个地方还能理发呢?哑巴笑了笑。

    后来我听说,哑巴并非真是哑巴,他只是不爱说话,人就叫他哑巴。一来二去后我发现,哑巴的确不爱说话,理完发后就只会问一句:怎样?我点点头,给了钱就走。

    要说平日里去哑巴那儿理发的人,那基本没有。因为他长时间都不在店里。姑娘们开的理发店边上有一个院子,房东在二楼开了间小网吧。每天一大早,他便和老婆在门口炸油条,凡是来上网的学生,还送他们一两根。他们的儿子刚结婚,媳妇的肚子已经大了,他还坐在上二楼打着游戏。老汉早上炸一锅油条,中午就聚集了一帮老人在院子里纳凉,下着象棋,打着川牌。哑巴呢,就爱到这儿来凑热闹,看人家下象棋。因此去他那儿理发的,一回二回找不到人,就不再去了,他那儿便门庭冷落,生意荒废,以致后来倒闭。

    我第二次找哑巴理发是因为没钱,那时候兜里就只剩下五块钱了,便去哑巴那儿。我坐了没一会儿,哑巴就回来了,开始理发。他理得很细心,先把所有头发分成三十六股儿,一股儿一股儿地像雕花一样修。那时候,我常常在心里想,哑巴是有艺术家的天赋的。待把三十六股儿全部理完,大功告成。我夸奖他理得真认真,他也只是笑笑。然后便开始给我洗头,再用吹风机吹,等头发干了,我给了他五块钱,满意地走了。

    冬天的时候,哑巴的小屋里会多出一个火炉,他还给木椅子上加个棉垫子,坐着理发便一点不觉得冷。之后的很多次,从十香缘吃饭出来,再顺便去哑巴那儿理发,成了我的一个习惯,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高中毕业,保持到我离开县城去了遥远的地方。

    去年回去,哑巴的小屋和那三个姑娘的理发店都关门了,换了人营业。哑巴的理发店和旁边的店铺连在了一起,被改造成了干菜店,姑娘们开的店如今成了家矿泉水公司,专供送水。直到今天,我仍不知道哑巴是不是县城本地人,也不知道他最后去了哪儿?但我预想,我也许是他的最后一位顾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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