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天香【第十一章】

“我还是想保你！咳咳。”

全主席吧唧吧唧地猛吸了几口香烟，缭绕的烟雾顺着嘴角和鼻孔悄悄地向上蔓延开来在脸上形成一个大大的雾团，像笼罩在没有方向的怪圈，整个人面目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稍微停顿一下，老全头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张略泛黄色的白纸推到爸爸面前，抬头有【齐城区农机修配厂便签】字样。

“这是今天早上厂常委会议的决定。”老全头面色凝重，全神贯注盯着庞维利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看完纸上的文字情绪波动起来，才将目光慢慢收回。

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大字:“建议厂内除名，报请区劳动局通报处理。”

落款关正。龙飞凤舞如同一片狂草，文化稍微低一点就恐怕看不懂。单纯从字面上有点像“闯飞”，延伸到书法意义上，应该是模仿了宾馆大厅悬挂的牌匾——“妇女之友”。

关正，农机修配厂厂长兼D支部书记，一个掌控着这家大型国营企业命运和前途、同时掌握着百十号人生杀大权的人物。D政一把手权力集于一身，对修配厂大小事务享有一票否决。

“目前还只是建议，尚未形成最终决议。”

全主席说着，将一个瘪了肚子的“大前门”烟盒攥在手里，双手轻轻地揉搓几下然后如同一支飞镖投掷进茶几前面的纸篓。

“目前只有一个办法，也许还有救。”

全主席欠了欠屁股，弓着腰朝办公室门口方向左右张望。庞维利会意，起身走过去将门直接销死，老全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把声音压的很低。

“这是组织内部讨论的处理意见，知道的也仅限于我们领导班子的几个常委，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不然的话不但保不住你，连我也可能搭进去。”

庞维利用力点点头。从有点褪色的中山装上衣口袋掏出半盒“丰收”，抽出一支递到全主席手里后擦着了火柴，然后自己也顺便叼上一支，将烟盒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两毛三一盒的“丰收”在我们当地号称“干部烟”，基本属于村领导和在城里上班的工人专用，老百姓大多抽六分五的“经济”、“勤俭”和九分的“大众”。作为招待客人的“丰收”几年以后才被三毛六的“金叶”和三毛八的“金鹿”所取代，但“干部烟”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称呼像一个法定官衔却一直流传了下去。

爸爸自己不抽烟，装在兜里只是为了应付路上偶遇的熟人，有时回到家则是孝敬村里领导，普通的庄里乡亲一般不会轻易掏出来。

“咳咳，”庞维利一口下去有点猛，随着接连两声咳嗽，眼里唰地一下噙满了泪水。

“这个你放心。”爸爸擦了一把眼泪，将胸口拍的啪啪作响，咳嗽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全叔，”

吸了两口烟，庞维利似乎被呛出来了灵感，一下子将平时在公开场合的称呼私下里提升了一个高度。

此时的全主席眉头紧锁低头不语，好像也在同一时间思索着对策。听爸爸喊的这么亲切，立刻抬起脸冲他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你再活动活动，兴许还有转机。”

全主席说着站起身走到茶几边上，把抽了没几口的“丰收”扔在地上碾灭，仰起脖子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才将一口痰憋在嘴里，腮帮子呼噜了一下啪的啐进纸篓。

然后冲站在沙发旁边的庞维利说道:

“这烟，是有点呛。”